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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花生成熟時

發布日期:
作者: 迎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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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趟菜市場,但見琳瑯滿目、令人眼花撩亂的生蔬、果菜一如往昔。意外的發現三步一小攤,五步一大攤,蹲在地上賣煮熟花生的阿伯和阿嫂,從他們黝黑的面孔和誠摯的叫賣聲中,我的思緒也隨著回到從前那段花生成熟的回憶中:::。

六十幾年代的金門,家家務農,咱們家中倚靠的也是那幾分薄田維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農事活兒,是我們每天息息相關的生活步調。春天兒,下田種花生是一家大小脫不了干係的大事。老爸總是先用我們家那頭大黃牛先犁好一隴隴的田,在一旁待命的我們,早已捲好褲管、赤著腳,隨著那犁好的田隴,一次放兩顆花生,然後一個腳印將花生踩進土裡,一邊工作,一邊有趣的數著腳印步。花生種下後,沒隔多久的天兒,一棵棵從土裡冒出嫩芽的花生苗,像極了頑皮的孩童從窗檻裡探出好奇的頭,對這陌生的世界好奇的窺視一般。這時刪苗、除草就不是我們小孩子可以插手的事了。

直到有一天,老爸或老媽從田裡拔回一把帶花生的花生藤時,我們就知道花生快成熟了準備要採收了,那時總約是在剛放暑假的時候。有時我們得用手推車把花生連藤也拔回家,然後找一個陰涼的地方,或一條有陰影的巷弄,拿把小凳子,然後把花生一粒一粒的捏下來,放在旁邊的小籃子裡。對一個生活中只有「玩」的孩子而言,一連坐在冷板凳上數個小時的時間,那簡直是苦差事一樁,比之在教室一節四十分鐘的上課時間,那更令人難耐,一刻都如坐針氈。尤其耳邊不時傳來遠處同伴戲耍、玩樂的歡呼聲時,那更讓人不覺要恨起花生來,為何今年花生要種如此之多,甚至今年的花生為何要豐收,也成了我的怨言。望著老爸、老媽笑得合不攏嘴的豐收笑容時,我的心情卻是有如跌入谷底的股市,簡直不是一個「悽悽慘慘」可形容。

有時老媽嫌把花生連藤帶回家來捏太麻煩了,一大早她就會像宣告大事一般,交代我們要煮中飯、衣服要洗、雞隻豬隻要餵養、::,因為她要「遠行」去拔花生、捏花生,中午 是不回來的。言下之意,我們也得在日正當中的午時,為她捎去午餐。

頂著炙熱的午時陽光,還沒來到老媽指定的田隴前,遠遠的就可看到一棵大樹下的樹蔭下,有一個人頭戴斗笠埋首在那花生藤堆中捏花生,不用猜疑,那就是我那年年辛勞、日日辛苦不得休息的老媽。她總是匆匆的呷了幾口我們為她帶去的稀飯、醬瓜之類的午飯後,繼續埋首在花生藤中。大部分的時候,她總是要求我們也加入捏花生的行列,這時我們心中的不耐比起在家裡巷弄時,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在「母命難違」之下,也只有忍氣吞聲的幫忙著。老媽看出我們心中的不願,所以有時也會為了鼓勵我們,特別訂定獎勵辦法,只要能捏滿一籃的花生,就可得幾元的獎金,在那貧窮的年代,既沒有零用錢,更沒有零嘴的小孩時代,那微乎其微的獎金,竟也成了我們與「不耐」抗爭的最佳動力,它支撐著我們靜坐在那田隴旁一整個午后的時間。

花生都收成好了,接下來就是用平時煮豬食的大鼎把花生煮熟,一大鍋一大鍋的花生加鹽煮熟後,這回就要用繩子把裝滿熟花生的大籃吊到屋頂去曝曬,曬花生的事兒不是一天兩天的工程,總要利用幾個炎陽天連續曬個好幾天,所以每天早上把花生從袋子倒出來曬;日落黃昏時,再把花生收到袋子裡,總要讓我們忙上好一陣子。直到有一天老媽宣告可以不用再曬了,我們才總算了了一件大事一般。接下來老媽會把曬乾的熟花生倒在大篩子裡,然後細心的挑揀著,把果實飽滿的好花生挑起來,準備寄給遠在海外新加坡的大姨媽,果實差、乾癟的留給我們自己吃。這時排在牆角的瓦甕就派上用場了,老媽總是按大小裝滿五甕的花生,然後告訴我們是哪一甕花生的主人。大哥分到的就是最大甕的,排行老么的我理所當然就分到最小甕的。在沒有零食可吃的年代裡,那一甕花生就成了我們最佳的零嘴。有時發現自己的花生無形中短缺了不少,那不用懷疑,一定是哪一個偷竊者自己的花生捨不得吃,而撈過界吃別人的花生來;當然他的花生也會被某個偷竊者撈過界而遭到偷吃,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卻鮮少為這種撈過界的事爭吵。

老媽也會為明年的花生播種留些花生種,甚至留些生花生在逢年過節要蒸糕用,這時剝花生又成了我們的苦差事一樁,有時剝到手指發紅、發疼,心中的不耐與捏花生時的心情不相上下,這時老媽就會在眾多的待剝生花生中,置放些熟花生,讓我們在剝的過程中增些尋找的樂趣,又可一解饞嘴。

如今金門務農的社會已轉型,大部份的家庭已與農事脫了關係,孩子可吃的五顏六色零食更是五花八門,令人目不暇給。花生已成了零食角落裡不起眼的角色。但童年種花生、拔花生、捏花生、剝花生的種種,卻成了我封匣箱中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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