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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搖啊搖搖過台灣海峽

發布日期:
作者: 楊文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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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會暈車、暈船的人,多半是平衡感太好,而我,就是那種舉凡搭車搭船都要暈得團團轉的人。小時候,跟阿嬤坐包車到沙美,就要蹲在路邊吐得哇哇叫,及長,面對的酷刑,就是往返台金之間的登陸艇,每回要搭船,就如同面臨大敵般,戒慎恐懼的心情,不知道要死掉多少細胞。

那年頭,有關係、有門路的人搭太武輪,較為快捷又舒適,至少可以不用在海上『漂流』那麼久,至於一般小老百姓,只能任憑登陸艇宰割了。國中畢業那年,學校老師帶隊(應屆畢業生),集體前往台灣參加聯考,登陸艇密不通風的船艙裡,大家隨遇而安的鋪上有備而來的塑膠布,然後,開始認命的由著登陸艇在台金之間的航線上行走,船還未啟航,就因為濃濃柴油味薰得頭昏反胃,船笛鳴起,開始眾人東倒西歪,各種慘狀讓人不忍卒睹,像我這種容易天旋地轉的人,當然會最先發難、最慢脫離苦境。不過,當登陸艇終於來到高雄十三號碼頭時,即使已吐得體衰力竭,可是,仍要以殘存體力逃出登陸艇,因為,再不走,真害怕要死在船艙裡頭。

拜當年搭船之賜,所以,雖然很少去高雄,可是,因為每年返鄉都要到高雄搭船,不止當地的親朋好友全都打擾過,金門同鄉會的通鋪也睡過,白天沒事,就在高雄街上逛來逛去,碰到同樣口音的人也在閒逛,就知道,嘿嘿嘿!又是來等船的金門人。金門同鄉會等船期間人滿為患,可是,搭船前夕的十三號碼頭,人山人海的景況更是嚇人,因為台金之間交通不便,難得一趟往返,大家都大包小包的又揹又提的,可能是為家人準備,也可能是受人之託,而更勇的人,連扁擔都帶來扛東西了。

怕搭船的我,事實上很小就開始搭船,滿周歲時,媽媽就抱著我坐船回娘家(苗栗),大概是冬天,風浪太大,媽媽自己會暈船,又要照顧我,因為船艙太悶,所以,抱我到甲板透氣時,差點摔倒,一旁一位海軍士兵看了,建議媽媽帶著我到艦艇裡的士官兵休息區坐著,以免母女發生意外。沒想到這是違反軍紀的,須接受嚴厲的軍法審判。爸爸獲知後,趕緊透過關係,讓這位熱心的海軍士兵平安無事,而這位來自府城的年輕人,開始視爸爸為自家大哥,不僅幫我們家由台灣扛了一台腳踩削蕃薯機(那可是全村第一台)過去金門,還常送大箱的水果到我們家。隨著他退伍,書信往返仍持續著,卻在我們舉家遷台後,竟然就斷了音訊。

許真的是註定的緣份,也可能是蔡叔的勤於打聽,皇天不負苦心人,蔡叔真的與我們連絡上了。當媽媽接到蔡叔在電話那頭喊著:「嫂子!」時,真的又驚又喜,問了地址後,隔天,豪爽的蔡叔開著戰車(他的進口車常因超速被罰)來到我們家,後車廂滿滿都是新鮮的魚貨和水果,更把自己的寶貝孫子們也都帶來,要大家先見面,往後多聯繫。十多年來,我們家的大小事只要通知蔡叔或阿嬸,他們一家人從未缺席過。而熱衷政治的蔡叔,也曾多次把寶貝孫子送到我家托養,好全心投入選戰。大概是蔡叔不求回報的個性,所以,他的女兒已連任多屆市議員。而媽媽當年大概怎麼樣也想不到,竟然在登陸艇上會認識蔡叔,進而能結緣成為像家人一樣的好朋友。

至於與吳大哥認識,也是拜搭船之賜。那年因為寒假結束赴台,找了關係請一位登陸艇的輪機長照顧我們家兩個女生,這位輪機長看我們兩個黃毛丫頭已乖乖的坐在他專屬臥室的沙發上,臉色有點沈的告訴我們:「一個睡上舖,一個睡下舖,沙發留給我。」我很懷疑他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受託照顧我和妹妹。正巧這趟船碰上演習,滯留在航道上無法前進。妹妹不暈船,甲板上看日出、日落,看流星劃過天際,我則是吐得滴水未進,吳大哥看了心疼,逼著我吃了些東西,下船前還塞給我一包他家鄉員林的龍眼乾,要我回家把身體補好。日子就這麼走過眼前,當妹妹把吳大哥帶到我工作的公司門口時,我發現歲月並沒有在吳大哥臉上留下足跡。也在妹妹的婚禮上,吳大哥才吐露當年要妹妹帶他去找我,是想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曾經的荳蔻年華,曾經的青春心事,在吳大哥這段震撼的談話中,竟然讓我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現代交通工具更平穩了,還是已經被操慣了,我開始不怕坐車,暈車更是少之又少。只是,我那寶貝女兒,卻跟媽媽完全不一樣,只要坐上搖籃床,就要喊著:「搖啊搖~」,我想:她長大大概不會暈車、暈船,不會像媽媽想到坐船就害怕,可是,因為當年登陸艇的搖啊搖,媽媽才會認識蔡叔一家人、也才有吳大哥見第二次面就打算要求婚的故事,等寶貝女兒長大,我一定一定要與她分享這些陳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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