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刻」
父親過往的老舊摩托車,遠遠地在街角發出聲響,母親懷裡抱著一個稚嫩的嬰孩,嗓門與油門形成了有趣的交響樂,兩個小女孩受這樂章所感動,蹲在家門口殷殷期盼這即將到來的弟弟。這是民國七十三年的一個午後。當時,男嬰不滿週歲,至今他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卻仍然懷念著那轟隆隆的午後,那五人一車擠沙丁魚的景象,此情此景,而今,卻不再復見。
父親見證了臺灣工業的經濟奇蹟,即便產業早已外移,但在二十年以前,家庭式工廠普遍存在於傳統社會,也刻劃了父親背影。我常想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沒能趕得及看見二十年前的月亮,卻仍依稀記得父親辛苦工作的身影,以及佇立在一旁伴隨機器運轉的廣播音響。那一年一年的兒時歲月過去了,我始終忘不了父親臉頰的汗水,一滴……二滴……一更……二更……幾年了……日子雖短,卻是永恆的一剎那。父親背影與廣播印象完整了我的童年,我的童年總是坐在樓梯一旁看著父親工作中度過,父親偶爾回過頭來的呼喚打鬧,至今……依舊歷歷在目。
我與父親的記憶交疊是在求學歲月,雖然那段年少輕狂已經淡去,但是每個學期父親總會親自送我,為了期末的操性與成績在車上沉默,當時迴盪的空氣是唯一的互動。一家人歷經了無數次的返鄉夜車,我的臉還仰望著父親駕車的背影,雀躍的心載著身體坐進後座的中間座位,左右倚著兩位姊姊,心想是最受人矚目的位置。一家車上吵鬧聲響穿透了我兒時的記憶深處,挾帶著余天〈榕樹下〉聲聲喚起,迴盪到後座,代表了一股鄉愁的節奏。父親代表的不僅是九零輝煌時代的無名英雄,對我而言他也成為家庭支柱,隨著時光逐漸帶走美好時代,現實環境的無情考驗,咀嚼記憶也足以安慰了。你想必也有忘不掉的點,依舊矇的你張不開眼,一如往常被現實催促,在追求人生價值的過程當中,卻忘了體驗生命的美好。
我有多想能與父親一起!即便生命有其必然終點,透過文筆也能無限循環,甚至論述情感。我的童年終究會被歷史遺忘,不可否認也曾熱鐵烙膚,即使物轉星移,又經人事已非,無可取代的是我與父親所共同存在的時代情感。父刻─承襲的是一個世代傳承,表達了一個兒子對於父親所需的角色、成就、聲音與影像的緬懷,而當我也轉為人父的角色,看盡人事滄海桑田,不變的是能與孩子有個傳承的回憶─一個我們共同思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