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狗生活騙了你
他的好日子過不著,有時看新聞一生氣起來,就罵說:「狗娘養的。」他輕狗而辱狗,這就他的不對了。我說人而無禮何?人而無禮去狗遠矣!因為我們生氣起來,頂多狂吠幾聲,絕對不會口出惡言罵人的。這是我們狗輩的教養,歷代祖師以此心法傳授,所謂以心印心,所以我們狗是很有教養的。
今天主人公罵說「狗娘養的」,不僅無狀,而且無禮,在我們狗輩有辱不及其先之訓,所以我跟他抗議,說你這樣侮辱了我們狗祖狗宗,是缺德的事。缺德就是沒有教養,一個沒教養的人,我說:「狗不教。」
他一聽很緊張,頓時臉紅耳赤,就急忙跟我道歉。我看他尚有羞愧之心,不是一個枉道中的人,所以就原諒了他。他自此之後,就說要「以狗為師」,要知狗而學狗,有一天學得像狗一樣。
因此,我們相得。我有這樣的主人很高興,他供養了我這一條狗也很喜歡。我受到很好的狗待遇,自己覺得活在天堂之中,是一條天堂狗,西天只在眼前,何需參禪打坐再求往西天,所以自號「逃禪。」
我的主人小心呵護的養著我愛著我寵著我,幫我刷牙洗臉與清理大小便,那有這樣好的僕主,一點怨言都沒有,比兒子還愛,比兒子還親。他每天給我吃兩餐,都是最好的飼料,我胃口很好,因為很開心嘛!所以長得又白又挺又俊,有時臨鏡自照,抖一抖狗毛,有一點要顧盼自雄呢?因為我是公的嘛!
他每個禮拜送我去洗澡、修指甲與洗屁屁,把我洗得香噴噴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天氣冷的時候幫我穿狗衣狗鞋,還開暖氣給我吹,求我讓他抱往床上睡覺;最近夏天到了,天氣悶熱,他把我送去剪毛,怕我長濕疹,回家日夜開著冷氣給我吹,我有這樣的狗日子,到那裡去找呢?有甚麼不滿足的?
我不需勞動,也不要工作,不怕日曬,也不怕雨淋,颳風下雨都跟我無關,有這樣的狗命,也是前世修來的。我知道自己好狗命,比一般人間狗或地獄狗好,而且好得多。有時我也覺得比某些人要好,常暗地裡思忖:「一隻幸運狗,勝過可憐人。」所以我要知足、惜福、感恩,求來世仍可以修得狗身,成為一隻幸運狗。
我的主人很可憐,天天唸經參禪打坐,希望修得正果,有一天可往生西天。
我勸他說不須修人身,既然「以狗為師」,就跟我一起修狗身,我們就狗爸狗兒、狗兄狗弟,做兩條快樂的狗,茍狗過一生。但是他不同意,還要去參禪打坐,還要浮沉人世間受苦受罪。有一天我跟他說:「你覺得過得比我快樂幸福嗎?」
「這當然,那還用說?你是狗,我是人也。」
「你有分別心,」我瞪著一雙狗眼瞧他:「你們人類的智者釋尊說眾生平等,狗跟人那有甚麼區別?何況祂又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人身與狗身一樣塵歸塵,土歸土,那有甚麼差別呢?」
這些顛覆了他的認知與看法,他堅不同意:「那有人不作,寧願去作狗的?」
我就跟他說你不知作人之苦與作狗之樂,所以寧願作人而不作狗,其中的關鍵,就是你學得還不像狗。我問說:「作人有甚麼好處?你如果知道作人之苦與作狗之樂,你也許就想作一條狗,當然是一條天堂狗了。」
「有說乎?」
「有。」
我就開演狗經大法,以狗眼看人生,我說人生百年爾:
第一個二十年,你青春正茂,玉樹臨風,然而為了將來能夠自立自強,必須努力讀書,所謂十年寒窗,希望有一天能夠立足於社會。
第二個二十年,就算你讀書有成,你開始要在職場中衝刺廝殺,一步步要往上攀爬,好不容易站穩一個位置,馬上要結婚生子,準備存錢買房子,背起家庭的重擔。
第三個二十年,你從壯年到初老,經過職場的洗禮以及人生的大風大浪,就算你事業有所成好了,你上有父母要養,下有妻兒要照顧,你蠟燭兩頭燒,每日累得像龜孫。
第四個二十年,你已退休了步入老年,這才是真正屬於你自己的日子,才可以喘一口大氣,但是疾病慢慢找上門來了,你必須要有一點積蓄,否則你只能「茍活」,還不如我的「狗活」。我生病有人送醫看診,吃飯有人端到我面前。倘如你是一個可憐人,試問你有甚麼?
如有第五個二十年,你可能動得了,也可能動彈不了,你妄想有孝子賢孫、福壽全歸,你又沒有燒高香學狗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不要被狗笑死。
因此,你的好日子不多,不會比我多。
我這一條狗命頂多不過十幾二十年,我不用勞心勞力,天天有吃有喝,既無憂也無慮,也沒有家庭負擔,我就過著你人生的第四個二十年,你要辛辛苦苦打拚六十年,而且要有一點成就才可以過我現在這樣的狗日子,我為什麼要跟你這樣辛苦作人,而不作一條狗,一條天堂狗呢?老實說你們人類想求的日子也不過是我們這樣的狗日子而已。
若你說人類有知,那更是痛苦的根源了。你們人類就是被一個貪字害死了,貪權、貪財、貪功、貪名、貪色,天天在那兒搶地盤爭老大,有比我們狗族高尚到那裡去嗎?不要罵我們是看門狗,你們自己幫人家看門難道就沒有嗎?何況我們幫人家看門,看門得食,那是天經地義應得的報償,但我們不需付保護費啊!這不像你們。
我的主人沒有話講,惱羞成怒:「講甚麼狗話,我把你閹了。」我聽到之後險些嚇出一身狗汗(如果有的話),伸一伸舌頭,不敢再講下去。(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