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老相好
尤其他已屆齡退伍,大陸老家又回不了,在這個地方亦無親無戚,一旦醜事曝光遭受革職,往後生活費勢必無著落,所以他在第一時間以兩百塊來擺平這件事是值得的。
老實說,洪蝦在這個村莊的風評並不好,除了是懷著兵仔的種子、大著肚子嫁來的,和駐軍好幾位軍官交情也不錯,家裡有吃不完的軍用罐頭和口糧。即使她的作為受到那些三姑六婆的非議,但她依然周旋在那些軍官身邊,一點也不在意。
當然,能夠受到那些軍官的青睞,跟她漂亮的外表,豐滿的身材是有絕對關係的。在那些軍官的眼中,她洪蝦可說是一個魅力十足的小阿嫂啊!可是他們兩年就輪調回台灣,在這裡只是無聊時跟她聊聊天,吃吃她的豆腐,過過乾癮而已,不可能帶一個已婚的女人回台灣;而她亦只是跟他們虛應故事,以豆腐換取「兵仔餅」和「兵仔罐頭」,不可能跟他們走。
自從跟指導員相互瞭解後,兩人已成為老相好,三不五時就相互撫慰,紓解彼此壓抑的性。雖然沒有以金錢論交易,但只要她伸手,他或多或少總會給她一點錢。那些好事之徒都說指導員的血被她吸乾了,錢也快被她榨光了。可是他們沒想到,她是以女性的本能陪他度過無數個良宵,讓他紓解壓抑的性,讓他的精神得到快慰,所換取而來的。因此,不管人家說他的血被她吸乾了,或是錢被她榨光了,她問心無愧,甚而一笑置之,人家要怎麼說,就任由他們吧。
然而當她臨近四十歲時,生理上竟起了很大的變化,對性的需求更加地強烈。難道女人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每當夜深人靜寂寞總會上心頭,體內彷彿有許許多多的蟲兒在爬行,讓她難以忍受。即使之前有指導員的撫慰,但他逐漸衰退的性能力,已不能滿足她強烈的需求,往往當她即將開始享受交媾的樂趣時,他卻草草了事。而且射出來的精液不僅少得可憐,也沒有之前的濃稠,讓她感受不到絲毫的快慰,每次都是在失望中收場。
「歲月不饒人啊,想不到性功能的退化竟是那麼快,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力不從心,人老真是不中用啦!」指導員無奈又不好意思地說。
「不要垂頭喪氣,人一旦上了年紀,性功能自然會退化,這是正常的現象。你不也曾經年輕過麼?而且聽你說,未退伍之前經常到軍中樂園買票,每次小姐都催促你快一點、快一點,但她們急,你偏偏不急。是不是這樣?」洪蝦笑著說。
「妳是知道的,我是屬於那種短小精幹型的,妳們女人最怕的就是持久。那些臭娘們愈是叫我快一點,我就一忍再忍,不出來就是不出來!一旦沒有射精就不能了事,她們也不能把我推下床、趕我走,所以拿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乖乖讓我享受到完事為止。現在年老了、不行了,眼看妳這塊肥肉,想咬也咬不動,只得舉手投降,準備拱手讓人了。」指導員無奈地說。
「人老就必須認老,不行就是不行,床上這種東西是假不了的,我看以後你也不必逞強。」
「兩個人光著身子躺在床上磨蹭磨蹭,多少也可以紓緩一下壓抑的性慾,得到一些心靈上的撫慰。」
「我們都是人,而且是過來人,性這種東西看來似乎很髒,但一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卻離不開性,如果只是虛應故事,那是沒有意義的。今天之於會背著我的丈夫跟你上床,只因為他不能滿足我,而不幸,現在風水輪流轉,竟輪到你不能滿足我了。」紅蝦譏笑他說。
即使紅蝦想刺激他,可是指導員並沒有生氣,仍然和顏悅色、開玩笑地說:「人老性功能衰退是必然的,即使碰到像妳這種身材豐滿又漂亮的小阿嫂,還是有力不從心之感,不得不舉起雙手投降。但人是有感情的,我們相處那麼久了,彼此理應相互照顧,不能只定位在性關係上,更不能說沒有性就不是朋友。而且妳正值中年,如依妳的面相來看,整張臉紅潤紅潤的,就像是盛開的桃花,因此是屬於那種俗稱的『桃花臉』,據說這種桃花臉的女人對性的需求較強烈,所以我必須承認,我不是妳的對手。」
「你不是說你很厲害嗎?怎麼突然間像洩氣的皮球。」洪蝦取笑他說。
「現在才領悟到年輕就是本錢這句話。想當年到軍中樂園,一進到小姐房間就像上戰場殺共匪一樣,因為那時候年輕,體力好。而今天卻是妳小阿嫂的手下敗將,因為年歲已大,體力差,性功能衰退,像打敗仗躺在沙場的小兵,想動也動不了。」指導員無奈地說。
「你真會譬喻啊!不愧是軍官退伍。如果把你的智慧用在軍事上,國軍也就不會節節敗退,退到這個彈丸小島來。若依目前的情勢來看,你們這些老北貢想回老家已是不可能了。」
「妳一點也沒說錯。說來可憐啊,將來只有埋骨在異鄉,成為一個沒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四處向人討吃。不過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不僅彼此有一些瞭解,如論行為不也像老相好那麼親密麼。所以說妳兒子思明就給我做乾兒子,我身邊存有一點錢,將來可供給他讀書,培養他讀大學應該沒有問題。唯一的是日後一旦我死了,每逢年節就由他來幫我祭祀,免得我死後成為島上的孤魂野鬼,直到有一天兩岸和平,我的神靈回大陸老家為止。」
「坦白說,你們這些老兵實在有夠可憐的,從古寧頭戰役到現在,不知有多少有家歸不得的人,葬身在這座小島上。他們的神靈受到兩岸的隔絕而回不了老家,在無人祭祀下必然成為孤魂野鬼,只有等農曆七月鬼門開,才能出來飽食一頓。(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