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學生時代，必定會有考試相伴。和考卷的分數打招呼，幾乎是大家天天的例行公事。在生涯裡，有一些高分當點綴，不過，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一次生涯最低分的記錄。
　這就要溯源到當年的大學制度，採用聯合招生考試的方法，俗稱大學聯考。當年的我，把它看成古代科舉再現，三年寒窗，一次考試決勝負。任何題目的分數差距，哪怕只有些微的一兩分，都會造成考取目標的極大差別。這是全台所有考生齊赴戰場的考試，光是想到要面對比高中聯考更多的對手，我的壓力總是像螞蟻要扛起鋼筋。更不利的狀況在於，高中時期直到聯考前幾個月，我才真正重視聯考的重要性，雖然想要努力追趕，但偌大如山巒的緊張感，早就主宰我的心理狀況，想要認真研讀，但這些科目已變成天書，我完全讀不進去。
　大學聯考來臨之際，我總想寫出投降的腳本，渴望離開大考所塑造的緊繃氛圍，但我還是缺乏勇於拒絕的衝勁，無法逃離制度，身心俱疲，必須靠著打點滴來度過最後衝刺的時光。直到大學聯考的日子到來，我坐在考場裡，雖然不斷提醒自己，只要穩定下來，撐過現在就好，也不過兩天而已。
　雖然大腦這樣提醒自己，可是，當考卷發下來，握筆的右手，仍會不自主的變成魚兒，抖動無法止住。緊張對於我的考試過程，幾乎帶來殺手級的負面影響，特別是在考數學時，我看到試卷前頭的選擇題，完全不曉得該如何進行。於是，我面對數學的挑戰，寫題目彷彿是喬太守亂點鴛鴦譜，先是做了幾題選擇題，然後是填充題，我發現這兩大單元都寫得不順，開始轉移陣地，打算從計算題開始。
　坦白來說，我當時的心靈，幾乎是住在冷凍庫般僵硬，和考場外的炎酷悶熱，成了鮮明的對比。我花了太多時間，去思考一道佔分頗高的計算題，卻苦思不得其解，而我不想放棄，想要解出理想的答案。我試了許久，最後只好放棄，但一瞥手錶，只感到不妙，因為我在同一題花了太多時間，完全沒有察覺，試卷的答題欄位，仍然有許多空白。我只能加緊處理，隨機填滿選擇題的答案，然後是專心處理填充題。不過，我及時的警覺實在太慢，雖然心理狀態穩定下來，時間早就被我消磨光。到了交卷時刻，我非常後悔剛才的寫題策略，但答案卡和答案卷已經收走。我彷彿看到，那張帶著許多蒼白空格的無力答案卷，似乎和我一樣搖頭嘆氣。
　我仍舊要面對這次大考的失利，成績最差的當然是數學，只有31分，和其它科相去甚多。事實上，數學的分數，也是這項科目在求學生涯中考得最差的一次，而它發生在最不該出現的時機。也因為其它科的分數表現，還在能接受的最低標準之上，讓我不致於名落孫山。
　放榜後的失望未消散，走在大學校園裡，我經常回想，如果當時考數學，能夠保持穩定心理的狀態，放掉難寫的題目，先從可以拿到的分數開始，至少能考到50分以上，那麼，在科系的選擇上，就有更多的機會。
　大考的數學探底記錄，我深刻的學到了一堂紮實的學分，那就是我必須要有優先順序的安排，先完成基本題，再挑戰進階題，如此可保證拿到低標的分數。要是反過來，像大學聯考這樣毫無章法的參戰，必定會發生骨牌崩垮般的慘狀。
　往後在處理任何問題，往往會想到當年考數學的過程，我提醒自己，排出優先順序，找出能夠寫的基本題，這就是首要之務。關於設定的目標，我或許未能完成所有待辦事項，但因為有了基本分的觀念，執行上一定會有結果，而不至於空手而返。
　大學聯考的挫折體驗，已經遠離許久，而我也將這次的數學低分，當成生活中的一堂寶貴課程。雖然它著實創下了學生歲月裡的谷底，但也是我最重要的一次考試。
　我想，它所創下的實際分數，早就跨出了答題卷之外，成為我行動準則的滿滿燃料，這大概就是它送給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