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
一艘太空船從距離地球4.3光年的南門二Cc首府半人馬座出發,船上已滿座,加上五位機組人員,共有二十五人。太空船起飛後,按例要繫上安全裝置,戴上催眠頭盔,在意識喪失下,不知不覺間從某一時空,穿越時空扭曲的蟲洞,躍入另一時空。
當太空船進入太陽系、接近地球維度時,機組和乘客就會自動甦醒,接著按照一般太空飛行模式,先繞著地球運行,愈繞愈低,最後啟動火箭引擎,穿越大氣層,在宇航機場降落。
當大家剛甦醒過來,意識仍未完全恢復時,擴音器響了:「機長報告,因不明原因,我們穿越蟲洞時導航系統受到干擾,已飛到另一時空。我們檢查過太空船的導航系統,沒發現異狀,接著要進行全船斷層掃描,看看有沒有人攜帶會干擾導航系統的物品,我們一定可以將問題解決,請大家放心。」
機長報告的語調雖然十分平和,但每個人的心都糾在一起,會不會成為永遠回不了地球的太空流浪者?不過幾分鐘後擴音器又響了:「機長報告,我們已找到可疑物品,問題馬上就可解決,大家將再次進入催眠狀態,當大家再次甦醒過來,就可以回到地球了。」
大家糾結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乘客都戴著將整個頭部、面部都罩住的催眠頭盔,看不到機組人員到底做了什麼處理。當大家正在猜測是什麼人、帶了什麼會干擾導航系統的物品時,擴音器中傳來機長相當興奮的語調:
「已經找到了,有人帶了一塊具有奇異能量的東西,我們已把它拋出船外。問題已經解決,就要再次啟航了。」接著催眠頭盔發出刺激睡眠中樞的微電波,大家再次失去意識。
這時,駕駛艙的正副機長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儀表板一側的小桌上,擺著一塊鵝蛋大小,有幾處露出結晶的石頭。
「虧您想得出,玩了個假迷航,就輕輕鬆鬆地把這顆巨鑽弄到手了。」副機長阿諛地奉承著機長。
「這是燙手山芋啊!」機長指著那塊石頭無奈地說:「半人馬市刑事警長得到密報,有人要將一顆巨鑽帶回地球,刑事警長要南門二Cc宇航站想辦法,站長找我商量,逼不得已,才想出這個最和平、最不傷害人的辦法。不管這顆原鑽琢磨出來有多少克拉、值多少錢,一回到地球,就會有人把它取去,我們只是個車手,你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不過您的手段真的很高明,讓那日本人心甘情願地把巨鑽交出來,人在恐懼無助的時候,是會失去判斷力的。」
機長無奈地攤攤手:「你是知道的,半人馬市的黑白兩道和宇航站是個龐大的利益集團,我們哪能不配合?那日本珠寶商自以為聰明,其實也不自覺地成為這個集團的車手。」
「算了,我們也進入催眠狀態吧。導航系統正常運作,十分鐘後就會從現有的時空進入另一時空。以後的事回到地球再說吧。」
南門二Cc由兩塊大陸--東大陸和西大陸構成,中間是片廣袤的海洋。首府半人馬市位於東大陸南端,開發區僅限於首府及其附近千把平方公里,至於西大陸,幾乎是一片人跡未至的處女地。
自從西大陸發現鑽石,一些東大陸的亡命之徒就搭乘簡陋的小船前往開採。礦區集中在西大陸南部沿海一帶,狹長的山谷中散落著大小礦坑,大點的有十幾個人,小點的只有三五個人,挖到的鑽石先運到東大陸半人馬市,賣給從幾個富裕大國來的珠寶商。他們的血汗錢遭到黑白兩道層層剝削,落到礦工手裡的不過十之一二。
一天,南門二Cc首府半人馬市南天門大酒店十二樓豪華套房1205室來了一位混有印地安人和黑人血統的拉美裔中年漢子。主人是位穿著整齊的東方紳士型老年人,他年約七十,頭髮花白,目光炯炯有神。拉美裔中年漢子斜坐在沙發上,他下身穿牛仔褲,上身穿暗格子的陳舊獵裝,一看就知道是幹粗活的。
兩人對坐了一會兒,東方紳士型老人打破沉寂,以帶有日語腔的英語說:「柯爾蒂斯先生,你電話中說的,給我看的東西帶來了嗎?」
被稱為柯爾蒂斯的拉美裔漢子,從獵裝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袋,拉開繫繩,叮叮噹噹地倒出五塊小石頭,然後以帶有西班牙語腔的英語說:「田中先生,您先看看這些。」
被稱為田中的日本老人從口袋裡取出一支鋼筆粗細的手電筒和一把屈率甚高只有銅板大小的放大鏡,將五塊小石頭一一拿起來,照了又照,看了又看,然後把那五塊小石頭放回原處,以跡近調侃的語氣說:
「是鑽石沒錯,就挖到這點嗎?」
「有顆特大的。」柯爾蒂斯笑得很蹊蹺:「您得把錢匯到我們指定的宇宙聯合銀行帳號,才會帶您去看。」
「匯多少?」
「您看過後再談價錢,跟我去看吧。」
「柯爾蒂斯先生,你在說笑是不是,我會傻得跟你去嗎?誰能擔保我能安全地回來。」
「田中先生,就看您的膽量了。挖到巨鑽,上繳的話只能得到一點獎金,我們通常都是自己想辦法。官方也不希望我們按規矩上繳,這樣他們就撈不到多少好處。」
「我當然知道,買方、賣方都得孝敬他們,東扣西扣,買賣雙方能得到一半就不錯了。」
「既然您什麼都知道,那就好辦了。」
「是你們那個礦坑挖到的嗎?」田中張大眼睛盯著柯爾蒂斯。
「不瞞您,是另一個礦坑。」柯爾蒂斯稍停一會兒說:「鑽石還沒賣出去,他們就為怎麼分配吵個不停,其中一位,就是挖到的那位,跑來找我們……」。
「你們把他們都幹掉了是不是?誰都知道,南門二Cc西大陸礦區經常打打殺殺。那個報信的呢?是不是也被你們殺了?」
柯爾蒂斯沒承認也沒否認,過了半晌才說:「這並不重要。我們賣得出去,賣到好價錢,您買得到好東西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田中先生?」
「那顆鑽石在哪裡?」
「就在我落腳的地方。」稍停又說:「我們礦坑有五個人,只有我會說英語,所以由我帶著鑽石從西大陸來到東大陸。為了掩人耳目,我帶著好幾袋小鑽石,到處找些小商人兜售。我知道您是國際知名的珠寶商,才找上您……」。
「你們礦場的另外四個人可靠嗎?不會洩露出去嗎?」
「不會的,我們是同鄉,是兄弟。」
「是嗎?柯爾蒂斯先生,兄弟殺兄弟的事我看多了,說不定你早就被人盯上了。」
「所以我們希望早點脫手。」
「柯爾蒂斯先生,我常來買鑽石,和刑事警局的人熟悉,每次出去看貨,都會向他們報備一聲,等於為自己買個保險,我可以打電話給刑事警局的朋友嗎?」
柯爾蒂斯思考了約莫三分鐘,才揚起頭來說:「打吧,不過不要說出我的名字,就說去看一批碎鑽好了。」
當太空船進入蟲洞時,那塊擺在正副機長一旁的原鑽,因時空扭曲而散射出奇異的能量,事先設定的方位受到干擾,太空船越過太陽系,航向遙不可知的深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