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鷺鷥的對話
盛夏之日,群山躺在田野之中,染上深淺不一的綠。在大自然的奇妙外表下,我想起了一些溫暖的記憶。我愛凝望──朝陽從海岸山脈頂著暈環堅韌地升起。我愛蒼穹下的紫薇,愛寺院所依附丹霞岩壁、亭台樓閣。我懷念童年街道裡挑擔兒的豆花伯、杏仁茶,那拐彎的路盡頭,一棵老桂花樹依舊挺立著,無數雪白的小花漫飄而落……校園的鐘聲忽近忽遠,刺桐花開滿百年老樹。
如今,我望著花間雨露,像布穀鳥掠過潺潺的小溪,搖曳在稻浪的縱谷平原。風在追問杳然的雲朵,遠近的野鳥在山林的背影裡掠過。沿著山徑,一群鷺鷥驀地飛起,畫面是如此純淨,如此寬廣!在這金色的季節裡,敲響出最深邃的餘音和田野的吟唱。就在那田野上端,一群鷺鷥像縷縷飄泊的飛煙,牠們漸去漸遠……奮翅青空的身影使我顧盼。
牠們就像我久違重逢的朋友,又像山花般飄過梵林,多麼微妙,多麼靜寂,多麼像驚歎的休止音符!而我也慢慢明瞭,為什麼唐朝李白會寫下《白鷺鷥》這樣動人的詩句:「白鷺下秋水,孤飛如墜霜。心閒且未去,獨立沙洲傍。」因為,那最閃爍的飛翔,總是那樣閒靜瀟灑,那麼不諧於俗,深深烙印在我心深處,讓我想和牠們說說話。
記得今年二月初,在花蓮縣門諾醫院壽豐分院旁看到一個大魚塭,蒼鷺三三兩兩,惟有一群鷺鷥齊飛,撥亂了整個水面……留下溪口外一片明霞。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太麻里三和海濱公園旁的一個黃昏,牠們自由又純潔的的身影又悄悄地來,永不疲憊地飛在海面上。我緩緩走向海邊,沿著沙灘唱吟,看雲絮的浪花,晶藍的濤聲……外界的一切喧囂不再,唯有幾艘船筏,奮力地駛向岸。哪裡來的這般風景,看牠們穿越山巒,在真實的海濤求取生存的影像,已化為我搏動的心音──是那樣地平和、跳躍、沉醉,心頭也跟著歡快光明。
然後我問道:「我的朋友,大地繫不住你的跫音,縱使度過無數個春夏秋寒。那定是你的投影,點點閃爍,充滿勇氣又自信,但你為什麼喜歡飛翔?」
「因為,」有一隻特別轉過頭來,笑著和我打了招呼,「我的朋友,我們飛來又飛去,飄泊本是宿命。而你又是為了什麼而來呢?」牠回答。
我望著牠們逐漸消失的亮點,在難以言喻的情緒中,遂溫柔地揮了揮手,說:「嗨~我也想像信天翁般飛得高、看得遠,成為大洋飄泊者。大地給予了我自由,總得繼續飛上青天。」是啊,因為有你們飛翔的身影,是那樣地充滿令人驚奇的喜悅,讓我更熱愛周遭的世界,也更懂得尊重大自然和懷有一顆感恩的心面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