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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結金門五十春──留金歲月瑣憶

發布日期:
作者: 謝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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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結金門」,好像是冥冥中有一隻手在牽引似的。民國三十八年暮春,從家鄉跑到省會南昌,已經向台灣某軍事單位的招生處報名了,任職南昌警備司令部的叔公說:「要當兵,何必跑那麼遠?就去警衛營好了,也好照顧。」但到了秋天,警衛營隨保安司令部到了贛州,一天,叔公派人送來一張條子,催我趕快請長假南下瑞金,投考胡璉兵團的「怒潮學校」,這不是注定要跟金門結緣嗎?

「怒潮學校」由江西而廣東,由廣東而台灣,如果胡璉兵團在古寧頭一役全軍覆沒,我就沒有機會踏上金門的土地了。偏偏,共軍陰溝裡翻船,留下了這條「台金航線」:::。

造化弄人,「兩年反攻」落了空。我們這群「新埔出身」的「見習官」(按:「怒潮」落腳「水頭」後,一度將「水頭」改名「新埔」),不被國防部承認,兵團部便以「超級上士」名之,即底缺是「二等兵」,兵團部發給「上士薪」,並賦予「見習官」名義,以示比上士「高」一點,所以叫「超級上士」。這個用心可謂良苦,問題是:我們的希望在那裡?難道就這樣做一群「玻璃瓶裡的蒼蠅」嗎?國防部知道這個狀況後,就來了一次甄試,試題範圍涵蓋基本學識,黨政軍常識及軍事術科,及格的升准尉,其餘以上士補實。

但是,升了准尉沒有缺,問題又來了。十四師好像吵得兇些,師長劉宗邦說了氣話:「旅館的房間都住滿了,你們想要住,除非把現住的房客打死。如果你們要自殺,我就派人在你們的屁股眼裡塞狗毛,上級來調查,就說是狗『日』死的。」真是火上加油。當時,就有位同學在一份上報的公文上,以「二等炊事兵超級上士代理上尉連指導員×××」來簽署,可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不滿」了。

由於我們對兵團已有不滿的情緒,連帶的,金門也成了我們眼中的一塊傷心之地,恨不得早點離開。剛好,軍校、幹校相繼招生,趨之者眾,各單位雖有刁難,還是放走了一些。接著,聯勤的通信、運輸、工兵等三校,以我們為對象,專案招生,錄取了兩百六十餘人,我這「玻璃瓶裡的蒼蠅」,終於飛出去了,而且頭都不回。

告別金門後,彷彿是眨眼工夫,金門的樹長起來了,酒也造起來了,路也修好了,陶瓷也燒出窯了,香港貨源源而來。島不再荒,山不再寒。金門大和港貨,只有夠資格「上」金門的人,才能順便帶點回台,親友們為之羨慕不已。「八二三砲戰」後,金門成了舉世公認的巨人,在「海上樂園」的美名上,再加戴一頂「英雄島」的皇冠,很多人想去還去不了呢。更有因去不了而哭臉的,女作家李藍便是其中之一。(見桑品載︿走在中央公路﹀)

鐵打的金門,流水的兵。換防的部隊原都是重裝師,後來才有輕裝師。到了五十八年夏天,原負有空降敵機執行突擊任務的特戰部隊,也奉令參與金門的守備了。幾十個大隊,偏偏我服務的大隊和另一個大隊中了頭獎。沒想到,離開金門十八年後,重到金門,不是「天公有意巧安排」嗎?

兩年多戍守,匆匆而過。心想,再輪調金門,起碼是十年以後的事了。沒料到,返台兩個多月,特戰司令部第一處,奉令和金防部第一處對調一人,這本是天梯搭不到我肩上的事,巧在處裡沒適當人選,而承辦人正好是一同從金門回來的黃君謨,知道我夠格佔中校缺,便來徵詢我的意願。我想,一來可換換環境,二來通信兵科升了中校,小廟總擺不下了吧。所以,就回答了他一個「去」字,而成了金門的「三度劉郎」。

但是,和金門的情緣,卻不因輪調而中斷。例如:婚後購窩,踏破鐵馬,竟落腳「南山新城」。廚房對廚房的鄰居太太,金門人。大門的左斜對面,是一塊「古寧頭雜貨店」的招牌,左鄰第四家的「阿蘭媽媽」是孩子的媬姆。搬家後,房子租給後面鄰居太太的弟弟,住了十來年。出了巷口,有家「金門廣東粥」。老戰友陳長慶寄來新書︽再見海南島,海南島再見︾,我「有話要說」,就「說」上了︽金門日報︾。文友餐敘,常喝「金門高粱」。某次在文協簽名,剛簽完的竟是「陳亞馨」。張國治、楊樹清、歐陽柏燕、許水富,以及板畫大師李錫奇等金門人,每年總會見個幾次,金門開放觀光了,家裡多了一把「金門鋼刀」。金門舉辦首屆「金酒文化節」,經不起酒香的誘惑,垂涎三尺到金門。見了「莒光樓」,突有「不容青史盡成灰」的自許。「莒光風華五十年慶」時,當年金門的二等兵,竟忝為「貴賓」。來寶一數,好像一直生活在金門。

因緣因緣,天公有意,妙造無窮。若問我的第二故鄉在那裡?說是「得月樓邊,太武山下」,應不至於貽笑大方吧?(二○○三、十二、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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