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乃馨的季節》平凡的媽媽,偉大的母親
一個周末午后,兒子、女兒正專注看著迪士尼頻道的「花木蘭」卡通,不足兩歲的小兒子也賴在我的膝上像回事的盯著螢幕瞧,妻從廚房裏嚷著說:「把棉被拿出去曬曬,好嗎?」,我嘴裏應著好,卻沒想動的意思,也不知過了多久,偶爾還傳來的間歇催促忽然沒了,耳旁清靜了,心卻不太踏實,推開廚房的門,看見妻和煎魚的油煙正吧答答的落淚,自忖非同小可,忙以最快捷的速度忙乎起來,不一會就大功告成。其實有心幫忙做家務,半個鐘頭就搞定了,可就不知為什麼就是喜歡拖拉磨的硬蹭,或許::一切都是習慣吧!
和妻交往的時候,她的眾家哥哥、姐姐們,諄諄告誡一定要疼惜他們家最可愛的小妹,那時的我回答得迅速快捷,理所當然,唯一的想法是:「想當然耳,這有什麼好交代的!」婚後的生活,大概跟一般的夫妻一樣,雖不致事事如意,但總算稱得上怡然順適,直到兒子出世後,生活才有了急遽的變化,這種改變,就是從今而後,你的生活節奏由不得你支配,因為你得隨時配合孩子起床、睡覺、喝奶甚至是拉稀的時間作息,初期或還覺得新鮮,久了,可就是和自我怠惰意識拔河的痛苦工作;在寒冬的夜裡,雖然已和妻事先講好輪班起床餵奶,我卻常有意、無意的脫班,除了偶爾的嘟嚷,妻很少計較什麼,或許也是這種寬容,間接的養成我得混且混的習性,在孩子的照料上,我通常是清醒的時候一應一動,昏沈的時候有應不動,睡覺的時候不應不動,妻嘴上也很少說些什麼,但我自忖是個不太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大兒子一歲多的時候被診斷出有自閉症,雖然我們對這種病症行為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在兒子撒潑不受控制的同時,一樣會心浮氣燥,亂了方寸,尤其我的脾氣相對來得糟,最後收拾殘局的,往往還是妻。在混亂的日子裡,我忘了那個每年至少帶她出國玩一次的承諾,妻日復一日的與兒子固執天性做對抗,當然偶爾也會有一絲的進展,但這些進展,通常是妻不厭其煩的覆述、糾正與不辭辛勞的奔波換來的,望著妻現時剛毅的側臉,對比著婚前嬌嬌女的形象,除了驚訝母性力量的偉大,更多的是不捨與心疼!
隨著女兒、小兒子的陸續報到,讓我們已經混亂的家更徹底的失序,妻的身影在混亂的操勞裏日益消瘦,支持的力量當然是孩子成長的喜悅,只是大兒子的學習進展,仍是妻時刻沈重的憂慮,她深怕會因一時的疏忽,錯失了讓孩子融入正常社會生活的機會。
在假日的夕陽裡,我常呆望著陽光下嘻鬧追逐的兒女,見到他們暢快的歡笑,心虛自己曾經的微不足道,跟大兒子的互動裏,妻總展現了最大的耐心與毅力,雖然是挫折多成就少,但她始終相信,「有大努力,才能有小收穫」。看著小蘿蔔頭一天天的成長,肩頭的擔子跟心裏的憂慮,並不會如我安慰她般的:「孩子長大就好了!」父母之於子女的擔憂恐怕是一輩子都放不下的!因為兒子的特殊情形,妻特地的查閱、蒐集了很多特教資料,她也了解除了不斷的矯正教育、愛心輔導外,要讓孩子成為眾人眼裏的正常人,是沒有捷徑的;近年來,政府極力的倡導身心障礙者的輔育工作,但通常是只著重在學齡(前)階段,對於如何讓身心障礙者能夠具體的投入社會生活,不使他們成為地球上的「外星人」,卻是付諸闕如,或許指望政府的協助是奢侈的,但要靠我們自己的力量,確保孩子在未來的日子裡不受排擠、不被鄙視,卻又是必然的軟弱與無力。除了盡力的家庭教育和指望孩子早日開竅外,我們真的只能聽天由命;所幸在我們的家庭教育裏,兒子還有一個早熟的妹妹可以學習、互動,相對於兒子的不懂事,女兒便更顯得貼心、機靈,譬如有次在妻疲累癱在沙發時,女兒還硬擼著她講故事,妻有氣無力的說:「妳再吵媽媽,媽媽就累死了!」「死了會怎樣?」「死了就到天上去了,妳就看不到媽媽了!」女兒沈寂了好一會,忽然很認真的說:「我打開窗戶就可以看到了!」現在她最常說一句話是:「我是媽媽的好幫手,我不可以跟你出去玩!」雖說童言無忌,但又憂心她會不會太早熟世故,每當妻有此一問時,我總是打哈哈的說:「不懂事也煩,太懂事又怕,妳也太難侍候了吧!」或許這就是為人母者,生命裏永遠難釋之重吧!
妻在孩子出生前,曾幻想他(她)們是未來的比爾蓋茲、愛因斯坦,但在孩子落地後,卻只卑微的希望他們身體健康,快樂成長,也就是從這一刻起,她的心就和孩子糾纏在一起,隨著他的淚水哭,跟著他的歡顏笑 ,她是天下最平凡的媽媽,也是最偉大母親的實踐者。
在康乃馨的季節裏,我瞥見一縷縷的灰白爬上了妻的髮際,除了心疼、除了感謝,夫復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