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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在酒鄉─《表妹自海峽那邊來》續篇

發布日期:
作者: 東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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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文家姐妹同一個祖父。不同的只是,我的祖父,她們叫「外祖父」。

於是誰也會猜測到我們之間的那種姑表關係。我的父親,她們稱「舅舅」;她們的母親,我稱姑姑。我的父親跟她們的母親,正是一對兄妹。然而,表妹三歲喪母,我從沒見過在金門的姑姑,阿妮阿娜也從沒見過十七歲就離開金門下南洋的舅舅,即我父親。阿娜則有著少許印象。

阿妮從金門到台北到紐約。

阿娜一直在台北工作,台北金門兩頭有家,台北金門來來去去。

我們兄弟姐妹呢,在印尼出生,到中國大陸讀書,然後來到香港。

老一輩的,死別,像我的父親和他的妹妹,即阿娜阿妮的母親。

我們第二代,生離,像我們和阿娜阿妮姐妹。

我們一直在不同的地方生活。上一代既然這樣大海大洋重隔,下一代當然更是陌生,更是老死不相往來。

如果世界各國不開放,如果海峽兩岸仍處於嚴重敵對狀態,也許我們同在地球上生存,可是始終無法見面,這也不奇怪。

但我們見過面。

一九八一年,我還記得,那時阿妮一家赴美途經香港,她懷中抱著一個,手上牽著一個。

我印象很深,那時我們不知彼此年紀的大小,於是互問出生年月,結果是我大她幾個月,她該稱我「表哥」,我應稱她「表妹」!之後幾年,我們又在香港見到跟團旅行的阿娜姐。

如果以一九八一年第一次見阿妮算起,迄今又二十三年過去了。二十三年,不正好是一代年輕人成長的歲月嗎?

說起來也許難以令人相信,那一次見面之後,他們又幾乎失去了聯絡!驀然回首,那段歲月正是我們身體健康如日中天、在人生路上拚搏的青壯年時期。我們在各自的戰場上奮鬥流汗。歲月就這樣一晃二十三年!

 2

這第二次的見面,不在香港,是在美麗的、寧靜的酒鄉││我們朝思暮想的故鄉金門。鄉親陳延宗設想得非常周到。他恐在金沙太遠,就找了在金城鎮的一家咖啡館安排我們見面。

在那燈色黯淡的咖啡室。我們驚喜地癡望著兩張酷似父親年輕時候的臉。內子瑞芬見到阿娜姐,幾乎驚叫起來:「阿娜姐,你跟我們的叔阿很像!」

「是嗎?」她大概自己沒有那種感覺吧?

我們稱父親為「叔阿」,叫母親則是「阿母」。這應該是閩南的習慣吧?

記得二十三年前,首次見阿妮表妹,我們也有那種感覺;而今阿妮臉龐稍微圓了些,反倒是表姐更像了。那膚色,那神情,那臉上的眉目五官,真是太像了。我們藏有父親年輕時候的照片,他確是長得一表人才,堪稱「師哥」,他常告訴我們,他的妹妹長得很美,美得不得了。我們見到姑表姐、姑表妹就可證明父親說的話一點也不假。那美麗的兩張臉一定遺傳自她們的母親。雖然她們一個已六十餘,一個也已五十幾,但看得出年輕時的風韻,一定是遺傳自上一代。只是我們都遺傳了我們父母輩皮膚的黝黑。這種黑銅色皮膚永遠使人想到了健康和開朗吧。

我看到阿妮右前額一小撮灰白頭髮,遙想重逢時我們年紀已不輕,不禁感慨萬千。她問我有多少白髮,我笑答,如果不染,大概有三分之二是白的吧?我們、子女都承繼了父親的「白髮」,這又是不折不扣的另一種遺產。

一會,阿朗表哥騎著摩托車來了。「文革」使他不良於行,但他居然還能騎摩托車!我在香港見過他多次。見到他傷過的手。文化大革命的悲情又像一股寒氣在襲人。他是那場大浩劫大動亂的受苦者啊。

咖啡館燈色依然昏暗,館內好靜。

只有我們,似乎有著說不完的話題,反而不知從何說起?帶來的書,一路分贈文友,已剩不多。幸好早已寫好阿娜、阿妮和阿朗表哥的名字,每人也有兩本。

說起祖父,說起兩個祖母,說起四十年代的前塵往事,我彷彿在聽著古老而遙遠的故事,簡直沒有置的餘地。如果不是這一雙姑表姐妹和她們的姑姑在祖屋守著,恐怕祖屋會因大家族的離散而衰破殘敗得更厲害吧!

言談中,不知怎麼談起,阿娜姐是在印尼出生,阿朗哥則是在緬甸出生,而阿妮妹則是四川重慶出生。啊,聽得我整個人都呆了。如果面前擺著一張世界地圖或亞洲地圖,我們不是可以劃出一條好古怪的拋物線或扁扁的圈線嗎?這其中的因由,閉著眼睛,都能夠猜測得出是「戰亂」兩個字!赴金門前,與阿娜姐通電話,她說,知道我要去好高興,希望我將來能把她一家的苦難寫出來。可惜,還鄉僅是數日,行色匆匆,連故事的起頭都還未開拓,我們人已回來了。

期盼有一天,我們再度還鄉,在阿娜姐那幽靜的家中,能夠傾聽她對往事的訴說。我覺得她們一家的遭遇,真夠傳奇性了。

 3

四月十八日下午,在延宗兄的安排下,我們到阿娜表姐的家小坐。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保育研究課!亦是女作家的陳秀竹亦一起來。阿妮喜歡咖啡,也很會煲咖啡,真叫人料想不到,原來她跟我一樣也是「好此道者」。難怪皮膚都因咖啡烏而黑。

不知怎的,我提到楊樹清送我的那本︽酒鄉之歌︾中,收有我寫與她第一次見面的︽表妹自海峽那邊來︾,不知她看過沒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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