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Enter到主內容區
:::
:::

《金門囝仔懷想曲》瓜瓜叫

發布日期:
作者: 吳素霞。
點閱率:1,035

「奇怪,妳好像不太煮瓜類的菜喔!」假日,咱家老爺難得陪我上市場,既然難得有個現成的「苦力」可以幫忙提菜籃,我儘情地挑了這個買了那個。現在時序入夏,正是各種瓜類菜蔬盛產的時節,看著滿眼的瓜類菜蔬,我卻都「跳過」連看都不看,他彷彿想起了什麼似地語帶納悶的問。

嗯!這倒是真的,大概是小時候吃太多了、吃怕了,潛意識裡總有種「終於可以不用再吃了」那種「敬而遠之」的心理吧!

小時候家裡種田,不但種五穀雜糧也種瓜果菜蔬。五穀雜糧如玉米、小麥、地瓜是用來飼大豬,我們的學費、新衣鞋帽是要靠牠「賣命」換來。高粱、花生是用來賣錢,這米缸裡的米是這樣來的。菜園子裡的菜作啥來著?自己吃?這倒不是最主要的!

種五穀雜糧通常耕作期較長,豬仔們也不是三兩天就能長大賣錢,靠它們「換現金」過日子可是會「青黃不接」的。阿爸菜園子裡種的瓜果菜蔬就成了「救火員」了。

每個不同的季節阿爸會依時節種下各類菜蔬,這可是件大學問:時節不對,種出來的菜「不對時」長不好也不好吃,當然賣不到好價錢。「對時」了,手腳要比別人快,才能比別人早一步收成上市,價錢才會好,否則大家都種一樣的菜,「比狗屎擱卡俗」這是常有的事。

一到夏天,菜園裡滿是蔓蔓藤藤的大汽瓜、小汽瓜(大、小黃瓜)冬瓜、角瓜(絲瓜)、金瓜(南瓜)、苦瓜:::咱家餐桌上的「糜配」也全是瓜、瓜、瓜。

碩大的、漂亮的、賣相好的瓜挑去賣了。賣了瓜,阿爸會買米油鹽糖,再買兩斤豬肉,秤一斤「黃隻魚」回來;豬肉是過兩天厝內有「世事」,阿袓「做忌」(忌日)拜拜才要煮的;那時沒有冰箱,夏天食物極易腐壞,阿母把豬肉川燙後用粗鹽抓了抓醃起來,放在吊籃裡掛在屋樑下的勾子上,以防貓兒來偷吃。「黃隻魚」嘛!阿母用了點油煎,煎得兩面金黃香噴噴,先盛一些起來,阿公喜歡吃「乾的」。另一半再用點醬油放根蔥段加少許水煮開,阿嬤愛吃「濕的」;這讓我想起那首「天黑黑」的兒歌:「:::阿公ㄚ要煮鹹,阿嬤要煮淡,兩個相打弄破鼎」還好阿母很「英明」這種事在咱家不會發生。「黃隻魚」刺兒多,小孩子不會吃,但這鮮美的「魚湯」我和愛哭弟總搶著澆飯吃,可下飯的很哩!

至於那些被蟲咬、被蜂叮、發育不良或臭頭爛肚的瓜才是留做自家吃的。這些瓜往往一大堆,處理過後能下鍋的大概只賸一半。若碰到瓜的價錢不好,一斤才幾角銀,阿爸大清早推了滿滿一手推車的瓜到城裡去,只能換回一矸(瓶)油,這也是常發生的事。那麼,咱們家就更要天天在餐桌上和瓜子瓜孫們「『瓜』目相看」了。

那時物質環境差,除非是特別日子,否則煮的菜哪有像現在加個排骨煮湯或添個肉絲、打個蛋作料;阿嬤總說瓜類性寒,所以每每加了薑絲或蒜頭「袪寒」,於是:冬瓜、汽瓜、角瓜煮薑絲作湯,冬瓜、汽瓜、角瓜炒蒜頭作菜,冬瓜、汽瓜、角瓜加米作鹹糜(鹹稀飯);再加上偶爾的金瓜炒麵、經常的苦瓜炒黑豆豉──這些瓜天天上餐桌,餐桌天天上:光是用看的就夠令人「加輪筍」(打哆嗦)了!

我和愛哭弟天天吃瓜都快變成「傻瓜」了,阿母看我們「可憐」偶爾會把大汽瓜削皮剖對半去籽,拿了細砂糖灑在中間的凹槽給我們吃,「蒼蠅貪甜」我和愛哭弟兩人舔吮著汽瓜,噢!甜絲絲的真是好好吃───呃!我說的當然是砂糖啦!

而今長大後的我雖不至於「逢瓜必反」,但在這「滿園瓜色關不住」的市場裡,我還真想要快快離開這「瓜田李下」哩!

「我寄一些角瓜和汽瓜予汝煮,今年角瓜顧有起,攏無蟲咬蜂叮,真水呢!」回到家接到阿母的電話,電話裡的阿母說得熱烈歡喜、興致勃勃哩!。

「角瓜?汽瓜?免寄來啦!無采郵費錢,台灣四處攏有得買!」我在心裡暗叫苦卻不好明講,怕掃了阿母的「興」!

「這是咱自己種的,無農藥擱卡甜,台灣ㄟ哪比得上!苦瓜嘛ㄟ駛挽ㄚ,我擱挽兩條相摻寄予汝炒豆豉,足好吃呢!」阿母又「追加」了苦瓜。

當年種瓜賣瓜來養孩子的阿爸現在已是「瓜瓞綿綿」,兒女都成家立業且孫兒成群,不需再為生計而種瓜了,但他仍在菜園子裡種些菜蔬,一來當作活動筋骨,二來,市場上充斥的大陸菜蔬讓人不能安心買來吃,自己種的絕對放心───只是,我雖嚮往詩詞裡的「也傍桑蔭學種瓜」的田園生活,可並不太想要讓瓜和我的餐桌有太多「瓜葛」,所以:「母啊喂!不要再給我瓜啦!」

回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