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的滋味
身穿一串串鮮紅又晶瑩剔透的外衣,帶著酸酸澀澀的味道,裹上甜甜的糖漿,就是人人垂涎欲滴的糖葫蘆了。
兒時地區土生土長的水果本為稀少,更遑論數量了,因此大部分的水果須仰賴由台灣透過商人再經海運輸入。在進口的水果種類中,其中的「鳥梨」就是製作一串串糖葫蘆的材料。
「鳥梨」就是野梨子,俗稱「鳥梨」,外形小小的,皮厚,果肉苦澀,一般人買的意願頗低,常常滯銷因而腐爛造成不少的損失。生意人腦筋動得快無不想再找出個賺錢的法子,因此將「鳥梨」經過一番加工後,附加價值就大大不同了。
記得由金城鎮莒光路通往現在中正國小的巷弄中有一戶人家就做起批發兼零售「糖葫蘆」的生意。這戶人家是通往中正國小的必經之地之一,每天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加上上千人數的中正國小師生的商機,所以門口常擺設些學生們最喜歡吃的零嘴或文具等商品,每當上下學這家店總會擠進上不少的學生上門挑選自己最喜歡吃的零嘴或文具之類的物品。
這條巷子也是我上下學時留連徘徊的地方,即使身上難得有零用錢,但總是喜歡駐足觀望,品賞一番,才滿足似的離開。
記得有一次假日的午後經過這家店門口,看到幾個熟識的同學擠在店裡,我也不禁好奇往店裡鑽,原來是在製作糖葫蘆,只見一鍋熱騰騰糖漿在鍋中滾動著,店老闆手握著一把已串好的鳥梨往滾燙的糖漿中來回旋轉著,當鳥梨蘸滿了糖漿就可小心翼翼浸入冷開水中,大約過了五六分鐘,待糖漿冷卻後取出,並插在早已經用稻草編成橢圓形或球狀的竹竿上頭,也就是一把把糖葫蘆了。
此時我環顧四周早已有數枝製作好的糖葫蘆擺在櫃檯邊,那一串串糖葫蘆泛著鮮紅且晶瑩剔透的模樣,煞是誘人,叫人不想嚐一口也難。不久看著同學人手拿起一枝糖葫蘆小心翼翼往外去,心裡覺得納悶與不解,他們怎麼會這樣有錢,隨即抓了同學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幾位同學是向店老闆批購,正準備要去賣糖葫蘆的,以賺取零用錢,這委實令我驚奇和羨慕不已。
後來禁不起同學的鼓吹,我也躍躍欲試加入賣糖葫蘆的行列,但就是沒有本錢怎麼向店老闆批購呢?加上又沒有賣過東西的經驗,萬一被家人知道,被同學看到多不好意思?最後,好不容易得到店老闆允許先賒帳,待賣完之後才結帳還錢。
終於開始了我賣糖葫蘆的工作,我和另一位同學一組從店門口出發沿路叫賣,經過基督教會,走到中興路,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我的頭不敢抬高,臉上畫滿羞澀的表情,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直覺心臟砰砰跳,「賣糖葫蘆喲」、「賣糖葫蘆喲」顫抖的叫賣聲更是五音不全、荒腔走板,聲嘶竭力好似要把喉嚨撕破了。真後悔!何苦要答應人家呢!內心不免暗中叫苦著。
一路上生意並不好,大人看到我們鐵定不買,只有小孩子肯來光顧,但是也沒有幾個小孩裝大方願意來買,還好有個年長者帶著幾分同情的眼光買了一串糖葫蘆去安撫他那鬧脾氣的金孫。沒想到生意是這麼難做,錢是這麼難賺,「賣糖葫蘆」這行簡直是要低聲下氣,卑躬折腰,尊嚴掃地了,這時心裡不免又懊悔起來了。
但,總是不能坐以待斃,等著賠錢,把事情鬧大可就麻煩了。我們只好頂著午後的赤日頭再度拉長喉嚨高喊「賣糖葫蘆喲」、「賣糖葫蘆喲」:::,希望生意有一點起色,但終究還是沒有什麼幫助。經過一番商量,重新擬定目標朝向人口聚集的地方去,相信一定有所改善的。一會兒來到了金城大戲院,只見廣場人潮洶湧,一排排購買電影票的隊伍蜿蜒似龍,心想有人潮的地方一定有錢潮,於是我們無視西曬的驕陽,叫賣聲喊得更高亢也更賣力,也顧不得面子舉著糖葫蘆穿梭在人群中叫賣著。經過一番努力,也許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有人陸陸續續來買,眼見糖葫蘆一串串的消失,也讓我更增加了不少的信心。
隨著人潮逐漸湧進戲院中,我們得把握著最後的機會,一下子又賣出了兩串糖葫蘆,眼看只賸下最後的三串,希望能全部賣出也好還清賒帳,但終究未能如願。算算口袋的收入,剛剛好已夠本錢,又餘三串糖葫蘆。此時人潮已散,我們又前往金聲大戲院碰碰運氣,可惜天色已晚了,只好打道回去店裡,還清了本錢,就只賺到三串糖葫蘆,我們兩人一人各分得一串,另一串就送給一位不知名的同學。
在回家的路上,口中舔著一粒一粒的糖葫蘆,享受著那酸酸甜甜又帶苦澀的滋味,腳步也輕盈多了,心情也放鬆多了,抬起頭來,這時天邊的晚霞正展現五彩繽紛的色調,猶如油畫般炫麗奪目呢。
如今電影院人潮盛況難覓,有的停業有的改建成大樓。而隨著地區社會的繁榮,物質的進步,人們豐衣足食,賣糖葫蘆這玩意兒也已不時興了,自然退縮到歷史的記憶中,偶而也僅能在商展中才會看到它的身姿。而糖葫蘆留給我的豈只是腦海裡的幾許相思的情懷,它早已在內心深處漾起絲絲的悸動與感念,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