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戀曲》止不住的誘惑
當驪歌聲聲揚起,鳳凰花又再次綻放,蟬聲此起彼落、處處爭鳴的時節,又讓人驚覺│多采多姿的夏天又到了。
夏天,是一個讓人驚艷的季節,每天,從小鎮往鵲山方向的路途中,充耳所聞的,盡是一聲聲的蟬嘶,一大早,牠們就肆無忌憚的在樹枝上鳴叫著,我在車內,急急忙忙的打開車窗,迎向那一聲聲蟬嘶,感覺就好像有千軍萬馬一樣,又像是一組全世界最知名的樂團,正在演奏它獨步全球的傳統樂音,曲調旋律是那樣規則與熟悉,卻又讓人頗有「停車坐愛蟬鳴早」,終至久久不忍離去。
夏天,天氣悶熱,消暑良方,莫過於泡在水裡,或吃一碗冰冰涼涼的冰品,尤其是遙想小時候吃冰的酸甜苦辣,點滴在心頭,最叫人難以忘懷。
小時候家貧,一枝五毛錢的枝仔冰,常常能讓人食指大動、垂涎三尺、回味無窮;尤其是在夏日的午後,胡亂扒完了午飯,來一枝涼涼冰冰的枝仔冰,那一種沁人心脾的清涼感,感覺快樂似神仙;特別是當這支不起眼的冰棒,是自己「省吃儉用」了數天才掙到的,更加讓人覺得它的甜美,有時候,真恨不得連冰杵都給吃下肚子裡去才過癮。
小時候,昂貴的冰箱,在地區還不多,鄉下地方,冰箱可以說是奢侈品,只有有錢人和做大生意的人家才能擁有,所以,冰店裡的冰品雖多,諸如四果冰、花生牛奶冰、雞蛋牛奶冰、水果冰、鳳梨冰等不一而足,但自己所能碰、所敢碰的冰品,卻是除了清冰,還是清冰,因為它最便宜,一碗只要一塊錢。
記得在每天晚飯過後,我時常會到村子裡唯一的一條小街上玩耍,不知怎地,幾乎每次都會在有意無意間,走到一家雜貨店兼冰店前停下來,然後,跟聚在那兒的玩伴一起遊玩,小時候,能玩的名堂本不多,比賽爬樹和玩捉迷藏、躲貓貓,幾乎是每天的功課,但是我們卻都樂此不疲,引為消磨時光的最佳玩樂。
二宗姑長我三、四歲,很疼我,她除了教我騎腳踏車之外,還時常偷偷請我吃冰,他怕父母撞見了,難免會嘮叨一番,所以請我吃冰,非常有技巧,當客人叫了冰品,不管是叫什麼冰,他總是把清冰搓得滿溢出玻璃碗許多,然後,再取用另一塊碗,把滿溢出來的冰盛過去,他先把客人要的冰品端上去,然後,輕聲的把我叫到店裡的一角,請我盡情的享用;萬一宗叔公或宗嬸婆發現了,她就推說是阿兵哥請我吃的。
宗姑費盡心思,請我吃的冰,吃在嘴裡,涼在心裡,在這裡面,更有一位長輩對晚輩的愛心,所以吃起冰來,我覺得比吃最貴、最貴的補品,還來得更補更好吃;尤其是當我和同伴玩樂後,滿頭大汗、氣喘噓噓、口乾舌燥的時候,這時,適時來上一碗清涼解渴的清冰,真的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
宗姑嫁到台灣去,已經有三十幾年了,她很久都沒能回金門來省親,我真的很想念她,不只是因為她曾經教我騎腳踏車和請我吃冰,最最令我感念的是:她對我的那一股濃濃的親情,雖然,算起來,她只是我的宗姑而已。
搬到小鎮來居住,也已經快二十年了,我居住的地方,就在太武山的山腳下,風景極為佳勝,夏天放暑假,吃過晚飯,附近就是一塊絕佳的散步場所,內人及小孩都愛吃冰,而且,指定一定要吃某家商店的冰品,可是,孩子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總要「凌遲」我跟內人,在散步以後,順便幫他們買回來,因為我們一家人都愛吃冰,尤其是面對著壯麗的山色和鄉景唱晚,一家子吃著、聊著,還真是夠味兒。
我的三個子女,是三種不同的個性,大女兒只要有冰,她都吃;二女兒一定要千挑萬選,才肯讓冰品下肚,有時,還會親自到店裡去精挑細選一番;小兒子喜歡「下條子」,我跟內人只好乖乖的照辦,待買回家以後,一聲叫喚,都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最愛打開來吃,看著大家津津有味的吃著入口即化的消暑聖品,我們一家人的心,又更貼近了。
才不過三、四十年光景,我家吃冰的經驗,已有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以前是只要有冰就吃,管他是什麼冰;現在不同了,吃冰的興趣和熱度依然不減,但是對於冰品,可是異常挑剔的,不是自己喜歡的冰店,不吃;不合自己口味的冰品,不碰;以前,我們想吃冰,主導權可是在別人身上,別人請我們吃冰,我們高興都來不及,那有閒功夫去嫌這嫌那或精挑細選;我想,吃冰的方式與經驗,是真的在改變了。
但是,不管是如何的事過境遷、物換星移,我們愛吃冰的那一股衝動,我想依然還是會傳之長遠、久久不衰的。
夏天吃冰,是永恆的夏日戀曲,也是一種永恆的、止不住的誘惑,凡人真的是無法抵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