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墓粿
異常安靜的表現連老師也狐疑起來,似乎察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事件發生,但又尚未接收到情報,於是大發慈悲地說:「今天你們上課這麼乖沒有像麻雀一樣,功課就出少一點吧!」可是老師的話語並沒有引來大家的鼓掌叫好,老師覺得納悶且無趣。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大家將阿益團團圍住,問:「阿益,你從河那邊跳過來時,有沒有踩到浮在河面上的棺材板呢?」阿益直打冷顫,手像枝ㄚ冰一樣冰涼,微微開口顫抖的說:「我跳過來的時候,一不小心差點掉到水裡去了,所以有踩到一點點棺材板,還跨過了棺材板上岸,這樣子會不會有厄運啊?」
我們聽完後,面面相覷不發一語,ㄚ女問他說:「你會不會害怕呀!害怕棺材的主人會來找你呢?……」大家使命的摀住阿女的大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指責她說:阿益已經浮青筋了,你不要再嚇唬他了。我摸摸阿益的額頭,冰冰的涼涼的,他背後的衣服全濕透了,想必是冒了一身冷汗吧!距離放學還有兩節課,阿益兩眼無神呆呆的望著窗外,好幾次被老師打了個頭,她才稍稍回過神來,看來今天他勢必得去先生公那兒收收驚,趕緊喝喝符水,快快把魂魄找回來吧。今天可真是漫長,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時刻,我們義氣相挺護送著阿益走回家,他的阿嬤一看到阿益面無血色一副失魂的怪樣,馬上抓著問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我們支支吾吾的描述後,阿嬤聽完急忙戴起斗笠,拽著阿益就往先生公的家裡去,要趕在日落之前去收驚,我們好奇地跟著過去。
先生公家的神明壇不大,擠不下太多人,我們這群看熱鬧的只好擠在門邊探頭探腦。只見收驚的阿公,在神明壇前面口中唸唸有詞,又跺腳又舞著大手在空中筆畫了好一陣子,猛然一跺腳手沾酒水一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阿益身上點了幾個穴道,他的腮幫子鼓得像含了顆兩顆滷蛋,使勁的朝他身上噴吐了好多米酒水,阿益被這突如其來的儀式嚇得想逃,馬上被他的阿嬤伸手跩了回去。收驚的阿公畫了好幾張符,又用力扣了幾下,說是已烙下了符膽包準有效,阿益的阿嬤塞了紅包之後,先生公又再次叮嚀天黑前要將符水化了喝下,也要將符水加上抹草擦拭頭擦臉,用過的符水要倒入水溝讓它沖走喔!他的阿嬤連忙點頭然後匆匆忙忙地抓緊阿益回家去。我們站在阿益家的稻埕前偷瞄淨灑去煞的儀式,不久後阿嬤端著一臉盆水逕往水溝裡倒,接著轉身指著我們罵了一頓,說:「遮的猴囝仔,沒代誌不要去墓ㄚ圃彼位仔轉踅,下擺不准閣去挹墓粿了!這馬趕快轉去,每一個人攏用媽祖婆的墊轎金加抹草水洗洗ㄝ,抑無收驚沒收煞,閣再予鬼掠到,代誌就大條了,趁天黑進前趕緊轉去!」
阿嬤的話把我們嚇得一愣一愣的,大夥兒急忙滾著風火輪回家,把庄頭那棵茂密的抹草採摘的像剃了平頭一樣,原來大家還是挺怕「棺材煞」這件事的。不一會兒大家輪流捧著臉盆出來水溝旁邊倒用過的抹草水。向著媽祖廟的方向焚燒墊轎金祈福消災,接著倒掉洗過的除煞的抹草水,這樣應該就可以把煞氣送走,恢復童貞無邪的日子吧!驚魂記的夜晚,不知大家有沒有做惡夢呢?
翌日,心有餘悸,下課時,大家對那河岸敬而遠之,離它遠遠的,但心中仍狐疑著:漂流在河裡的棺材板是否已經漂流遠方?還是被打撈上岸?還是原地滯留?想著想著雞皮疙瘩仍爬滿身呢!不知道還要經過多久,大家才敢再繼續親近這條河,想必是要得一段很長的時間,畢竟颱風天一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下一副棺材板在河裡旅行漂移啊!話說阿益踩到棺材板去收驚的事情,才一天的功夫就已經傳遍全校了,師長們當然也聽到誇張版的靈異事件了,在朝會的時候明令全校的小朋友,再也不准跳過河到對岸去叨擾墓園的安寧,否則一律從嚴處罰,這個跳到河對岸探險、偷挖蕃薯、猜墓粿的遊戲,就在阿益與棺材板相遇的事件中成了絕響。只是河的對岸,白日失去小朋友的嬉笑聲,不知他們是否會懷念?是否也有些許寂寞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