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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門到泗水

發布日期:
作者: 黃惠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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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小孩對印尼一點兒也不陌生,坐在位於台北市敦化北路「印尼駐台北代表處」陳代表的辦公室裏,透過翻譯小姐fenny,我請她向「陳代表」再一次的表達我想表達的。「金門小島」,這位外交官沒聽過,但他知道印尼華僑都是從福建一帶前去的,「我小時候最期待親戚從南洋回來,也就是印尼,他們會帶回來番仔餅,好好吃喔」!fenny聽了之後,笑嘻嘻的把原意向陳代表解釋一番,這位原本略帶嚴肅的陳代表,竟也會心的笑了起來!

我會不會是小時候就知道了,有一天我終究會到這個遙遠的國度去瞧瞧,到底她長什麼樣子?到底她有什麼吸引人的?為什麼阿公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為什麼大伯父後來也跟著去到那邊?他們當時憑什麼相信「印尼」會是淘金地,留下阿嬤一人和年幼的父親,而那樣的日子又是怎麼樣過下來的?

接下了前往「印尼」採訪的任務,製作專題為:「重返印尼女傭的故鄉」;想想這時空變遷,作弄人的可不少,我的阿公當年前去淘金的地方,如今卻是女傭的輸出地。世界各地的跑,去過的地方可不少,不過這「印尼」我倒是打從心底的,有份情感在,因為我還有不知名的親戚住在這「萬島之國」的某個島上呢!

踏入「雅加達」機場,仔細的蒐尋「南洋味」,當年阿公來的時候,搭的不是「飛機」這玩意兒,他會是從哪個港口踏上印尼的呢?從機場道路往市中心飯店,一路上塞得厲害,JAKARTA「雅加達」的塞車,可也算是世界知名,台北的塞車怎麼比得上啊?不過這兒的「塞車風情」特有意思,靜止不動的車陣中,小販前來兜售各種食物、飲料,還有人賣起「小寵物」,這小寵物呢是隻「眼鏡猴」,牠站在小販肩上,東張西望的,當我們拿起相機猛拍時,牠倒是神情自若的盯著我們看,天啊!好像這會兒耍猴戲的是我們吧!

在「雅加達」短暫停留,拜會了當地對勞工事務頗多關心的國會議員,也拜會了「印尼」政府主管勞工輸出的最高長官「人力移墾部部長」,談的都是「台灣印傭政策再開放」的種種相關議題,這樣的行程不免生硬了些,晚餐是「台灣駐印尼代表處」,設宴款待雙方人員,但我早已心不在焉,一來因為這頓高級自助餐裏,我能吃的真是不多,因為牛系列食物頗多,而當地最著名的「牛尾湯」,我更不能品嚐,「吃牛」?那可是家中大忌諱,從小父親教誨沒忘,咱們金門人可是種田的啊,牛伯伯辛勞比天高,誰敢吃啊!二來停留在「雅加達」的唯一一個夜晚,可不能浪費在這湯湯水水之間啊。

今晚的「客串導遊」是一位當地報社記者,經由他的導覽,我看見了夜晚的「雅加達」,怎麼形容這城市呢?很多地方比我想像中的繁榮,又有些地方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落後,在現代與落後之間,差距大到難以理解,也算是一種矛盾吧!

這種富與貧的極大落差,讓人不免要想這個國家的子民,該何去何從呢?他們要的出路,跟台灣人似乎又有些不同,台灣人似乎只在乎政治,漫天叫囂肚子就能飽,有人在乎民生議題嗎?印尼人民看來可不行這樣囉!肚子空著呢,沒啥力氣管太多。不過呢,也正值各種大選的印尼,一樣有些「趣味點」可以觀察,二十四個政黨,自己玩就夠熱鬧了吧!哪需要人民當觀眾啊?更何況有錢有閒出來大搞政治活動的,大概就是政治人物本身了,普通老百姓呢?忙著輸出到各國去當「外勞」囉!打工填飽肚子先啊!

期待到SURABAYA「泗水」,早就聽說那裡景色怡人。當然,繼續進行拍攝女傭故事,才是行程重點。從「雅加達」搭乘國內班機前往「泗水」,抵達時是黃昏了,接機的都是當地經營印傭仲介的華僑;看來華人勢力在印尼,果然如印像中、如耳聞的,很有影響力,而眼前這陣仗看來,也挺有來頭,這些「攏是好業人」啊!當地華僑間流傳著半開玩笑的話是:如果印尼人繼續懶惰,華人就可以繼續賺大錢。

年輕一代新當家的,事業有成、個個是華人之光,聽他們打開話匣子,英文、華語、印尼話、廣東話、閩南語,倒是熱鬧啊!和他們溝通拍攝事宜,選擇的是閩南語,因為他們的原鄉,可都是來自福建的多呢!

到東南亞國家拍攝,碰上華僑時,都常常會有時空交錯的錯覺。到「菲律賓」時是這樣、到「新加坡」時也是這樣,這會兒到了「印尼」還是這樣,明明是身在國外,但是呢,最通順的溝通語言竟然是「閩南語」。

老實講,碰到了來自台灣的製作小組,華僑們很是熱情招待,協助拍攝事宜,自家人嘛,當然是「普通話」對應,可他們的「普通話」都有個腔調,有時還真是聽不懂,只能尷尬微笑外加點頭,後來學聰明了,「閩南語」最讚,他們講得好,聽得最明白了。尤其是我這金門來的,一開口,那可就更親了,因為腔調和發音最接近,再加上早就到福建拍攝過,所以呢,一聊起家鄉事,那熟絡的程度可是「跟真的一樣」。

也許是這些好因緣加起來,所以每次到這些地方出外景,就特別順利,得到很多好心人的幫忙。無怪乎好友們會調侃:妳這傢伙,根本是頂著「金門人」的名號和虛偽的笑容,在東南亞贏得友情贊助,以後可能會變本加厲,招搖撞騙喔!

此時,本人都會曉以大義的說:誰叫我身份證上寫的是:本籍「福建金門」、出生地「福建金門」,我從小說的是「閩南語」,可不是「台語」喔!天啊!這樣的話題隨便一扯,都像是搞族群分裂似的,這國家不亂才怪呢!

想想阿嬤一生哀怨著,因為阿公那一年到南洋,就再也沒回到過金門。不到四十歲的阿公,客死異鄉,而飄飄然的魂魄,最後回家鄉了嗎?後來大伯父踏上他父親的路子,出外找出路,沒想到一樣是魂斷異地,這是個怎麼樣的悲劇,阿嬤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阿嬤的堅毅和韌性,著實讓人佩服。聽母親談起過大伯父,她見過他,母親說:大伯長相清秀,是個斯文人。我企圖想像倆位長輩的面貌,也企圖想像他們來到這異域,過著打工人生活的樣子,每一天每一天,那種孤單與艱辛,他們如何克服呢?

坐在車上,望著印尼的好山好水,這兒一年皆夏,稻田翠綠得讓人眼睛發亮。阿公來印尼時,也見到過這片好景象吧!伯父呢?他應該是期待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打拚,當功成名就、榮耀加身時,再返回故里金門,讓阿嬤、讓父親過更好的日子吧!怎奈命運作弄,都是壯志未酬!

金門到印尼,當年阿公和大伯父都相信經由這樣的旅程,將會是滿載而歸,他們會從印尼帶回財富,讓家人生活無虞,一切奔波為家庭;就像今日的印傭一樣,從家鄉出走,來到台灣幫傭,將薪水帶回印尼,在家鄉蓋房子、買地、買摩托車、開起小店鋪,最重要的是可以讓孩子上學受教育;都是出外人打拚的故事,只是角色換了,以前印尼人是主人,等著阿公那一輩的人遠渡重洋前去淘金,如今,必須遠離家鄉才有錢賺的,變成他們了;故事繼續流轉著,新的劇情還會有什麼,沒有人知道。

我呢?從台北到印尼,或者從台北到任何地方,心中起飛的原點始終是金門;這一趟印尼之行,我相信我見到過的景色,和阿公、和大伯父當年見到過的一樣,都是那麼美好;縱使我不曾和他們交會過,但是心有靈犀這事兒可是穿越時空的;再從印尼回到金門,我又相信,阿公和大伯父開心的一起回家了,他們和阿嬤早已團圓了,原本帶著蒼涼的故事,在這趟旅程之後改寫了,阿公和大伯父不再以悲情的眼光看待自己的故事了,因為有一位他們不曾見過的孫女兒,用愉悅的心情,陪著他們共同經歷了一趟奇妙的印尼旅程;旅程結束時,我告訴他們:謝謝您當年的辛勞!我們才有今天的幸福!我想他們是微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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