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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居隨筆》六腳金龜仔

發布日期:
作者: 洪榮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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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難得早起,近五點就醒來了,強迫自己別再賴在床上,起了床,洗了把臉,打著赤腳,穿著短袖衣褲,就往海堤上走去,稍事活動,舒緩一下筋骨後,就做了很久都沒有做的事─慢跑,一邊跑著,一邊想著,哎,體能怎麼差了這麼多了,難道我真的老了嗎?再低頭看看自已,只見一個凸出的大肚子,真的是大腹便便,難怪一些同事們每次都要笑問我「有幾個月了」,自己不覺啞然失笑起來,跑了近三十分鐘以後,帶著滿頭的大汗和混身溼透的身軀返家,拿了毛巾擦了把汗,倒了一杯開水,拿著煙來到門前院裡,找到一處乾淨而微風輕吹的地方坐下,點了一根煙,(別說我,老婆已唸了我二十多年了,當然,年輕人可別學哦!)快樂的做我的神仙,想讓熱烘烘的身體冷卻下來,正當我吞雲吐霧,悠然自得的當兒,卻不經意發現在不遠的前方,花蔭底下,有一隻六腳朝天的金龜仔,在那邊使勁的划著牠的六隻腳兒,想要翻正身體來,再往四週搜尋了一下,真是無巧不成書,相距近公尺處,另有一隻金龜仔,也是相同的命運,也正奮力的掙扎著,唉!真是一對命運多舛的難兄難弟呀!我的中心不禁慨歎著,但是卻也抱著一種好玩的心態(也自覺稍為有點殘忍,見死不救),想要看看牠們能不能憑藉自己的力量,把身體翻轉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煙兒不自覺的燃燒著,在輕煙繚繞裡,我兩隻眼兒死盯著那一對苦難的兄弟,只見一忽兒拚命的張鬚(嘴邊的兩側有兩隻短短的觸鬚)舞腳著,一忽兒又停下身軀,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裡,我想大概是累了吧!想著、想著,不自覺的若有所思起來,眼前這一幕不正是金龜仔在與命運拔河嗎?在拔河的過程裡,他是否有足夠的技能與體力來應付呢?想到這,眼睛不自覺瞄了一下自已的大肚皮,心想著如果是我,以我現在的體能狀態,又是否能夠做到呢?有能力與體力應付一些挑戰嗎?看一看現在,想一想從前,我想如果不相識,不瞭解我的人,現在看到我一定不相信,我以前可是海軍陸戰隊的一員呢?現在的我,除了前面所說的大腹便便以外,走起路來,更是氣喘如牛,汗流浹背,和當初那一個腳綁沙包,全付武裝跑完五千公尺,還仍然輕鬆自在,氣定神閒的我,真的是天壤之別呀!我想,除了時不我予,年歲漸長以外,就是現在的我,在舒適的環境下放任自我,雖在活,卻不願多動,所造成的結果吧!是該多動一動的時候了;想到這,手兒忽然疼了一下,讓我哎的一聲驚醒過來,原來是煙兒燃燒到底,把我的手燙著了。

收回了思緒,丟掉了煙蒂兒,再望向那一對難兄難弟,仍然是在那兒死命的晃動著,真是天可憐見呀!只是一忽兒,遠方的那一隻金龜仔奮力用後面的大腳一蹬,身體便翻轉了過來,停了一會兒,爬呀!爬呀!振翅一飛,漸漸遠去,遠去,最後離開了我的視線,我為牠慶幸,也為牠高興,真的,因為牠又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舒了一口氣,為了一解心中疑惑,我趨向前去查看,果然,原來那一隻難弟是蹬著了一小塊剝落的水泥片,才能藉著地勢的高低回轉身來啊!回到坐處,再望向那另一隻仍在掙扎的難兄,堅定了自己的意念,我就再等你吧!難兄,加油吧!

在等待的時間裡,我的眼睛又不自覺的向四處張望,看到庭園裡兩株枯槁的盆栽榕和一棵枯萎的繡球花兒,我的思緒又悄悄然飄了起來,院子裡的花,我大概是每隔兩天就澆一次,每一株都長的欣欣向榮,為什麼就這三株竟會如此呢!只見兩株榕樹的花盆裡泥土流失,根兒大部份裸露在外,底根又被我修剪了,在沒有泥土保持水份,以供吸收的結果下,那就是它枯死的原因了,而那一株繡球花兒,卻是因為盆底通水孔阻塞,長期積水,是根部腐朽而致枯萎的呀!想到這裡,我的心中有點自責,是我的疏忽所造成的啊!其過在我,繼而一想,種植花木不就如同培養我們的下一代一樣,做父母的,除了供應子女衣,食,住,行以外,是否真正關心他們,瞭解他們,是否在適當的時候,教導他們正確的行為與觀念,在他們遇到困難與挫折的時候,是否有適時的給與協助,指導與鼓勵,是否太疏忽了他們,還是太溺愛他們呢?我這樣自問著,時間就在冥想中溜過,在小女兒的呼喚聲中,我回過神來,原來是他們上學的時間到了,我要載他們上學去了。

再次望向那一隻尚在地上掙扎的難兄,我真的佩服牠,不屈不撓,仍在划動著牠那不著邊際的六隻腳兒,為困阨的環境,為自己苦難的生命奮鬥著,我啊,忽然興起了一股同情心,惻隱之心油然而生,慢慢的走向牠,把我巨大的五指慢慢的伸向了牠,當碰觸到牠的時候,六腳金龜仔用牠那些腳兒,緊緊的抱住我的手指,我想牠心中是否在想,哦!救苦救難的菩薩來了,望著手中的金龜仔,不覺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牠的背,心中叫著「孩子!加油吧!去為你的生命找尋光輝吧!」提手一揚,牠竟::飛走了,有一點欣慰,有一點悵然,有一點不捨。

寫於民國九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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