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傳說》無金不成銀墓誌作見證
二、訂正志書的錯訛和民間的誤傳
墓誌銘因為是活人為死人歌功頌德,難免會有誇大溢美之詞,但對死者的籍貫派系、生卒時間、死亡原因、家族婚姻、墓葬地點等卻是真事實錄,可以說是研究歷史人物的第一手資料,這對於一些志書(包括正史)某些錯誤的記載,可以起到「正史」的作用。北宋同安人蘇頌(官至丞相、科學家)一世祖蘇益,許多誌書和譜牒資料都記載他生於乾符二年(公元八七五年),乾符中(八七四─八七九)為隰州刺史。二○○一年四月十日,筆者見到兩塊北宋崇寧三年(一一○四年)︽故太夫人蘇氏墓誌銘︾,按誌文所記世系推算,蘇夫人(一○一三─一一○三)是蘇頌的「姑婆」,也是黃琮(莆田人,元符三年以進士知同安縣事)的岳母。其中還說到;「夫人蘇氏,其先光之固始人,四世祖益,唐廣明中(八八○─八八一)破黃巢賊有功」、「國朝(一一○二─一一○六)贈隰州刺史,其後為泉州人」。由此可知,誌書所載蘇益出生時間有誤,因為五歲的蘇益不可能有破黃巢戰功,他的生卒時間應是公元八五六年至九四九年,而「隰州刺史」是逝後於崇寧朝贈封。歷史上有些名人之死是個謎,誌書的記載也是語焉不詳。二○○四年四月二十日︽廈門晚報︾披露了順治皇帝被鄭成功大炮擊斃於廈門思明港的軼聞,但還需要其他史料佐證。后金大汗努爾哈赤(即清太祖)之死也有不同說法。︽辭海︾載他「次年(一六二六年)進攻寧遠(今遼寧省興城縣),被袁崇煥擊敗,受傷,不久死去。」但石獅市博物館徵集到的一塊明代墓誌銘卻揭開了他的具體死因。據李國宏館長介紹,這塊墓誌銘是明代兵部尚書黃克纘(石獅人)天啟年間為其堂兄所作。誌文記述,努爾哈赤率兵攻打東北遼陽時,黃克纘請堂侄黃調煥招調十四名懂得鑄造呂宋銅炮的同安人到北京製造三十門大炮(其中一門重達三千斤),嗣後又募集三十名同安炮手到奉集堡參加守衛。天啟六年努爾哈赤率十三萬人進攻寧遠,明朝守將袁崇煥不肯投降,以寡敵眾浴血奮戰,同安人鑄造並操縱的「西洋巨炮」終於擊傷努爾哈赤,不久身亡。墓誌銘證實了努爾哈赤的死因,又為明代同安的科技成就增補了史料。明末魯王朱以海之死則是一樁冤案,︽明史︾三王傳及三藩紀事記載魯王居金門不為鄭成功所禮而被沉於海。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二日在舊金城東炸山下發現魯王真塚,出土了︽皇明監國魯王壙誌︾,墓誌記載:「王素有哮疾,壬寅(一六六二年)十一月十三日中痰而薨,魯王死謎解開,「成功沉王」真相大白,糾正了史書的謬誤。與魯王有關的一名抗清將領鄭彩,因迎魯王入閩被封建國公,在金、廈兩島配合鄭成功抗清。但史書文獻 記載鄭彩是鄭成功族兄,連皇帝也說他是南安石井人。據廈門鄭成功紀念館副研究員何丙仲介紹,一九九三年廈門杏林區在遷移「明封驃騎將軍雲台鄭公暨夫人王氏墓」時,發現︽大參戎鄭公墓誌銘︾。墓主鄭德是建國公鄭彩的「五服功弟」,生前在家鄉高浦為建國公鄭彩料理家事非常得力,因而獲蔭為「參將」,由此證明鄭彩及其族弟鄭聯都是同安高浦人(古名鶴浦,現屬集美區杏林鎮),恢復了他們的「籍貫」。
民間傳說中往往有不少是張冠李戴或是「以鵝傳鴨母」(即以訛傳訛)。如很長一段時間,民間都說蔡復一夫人是同安西門驛路李春芳的女兒。一九八二年十月二十三日,我在馬巷坪邊曹永耀醫生家中抄錄︽明累封夫人清憲蔡先生元配慈節李氏墓誌︾時,發現誌文說到:「夫人出銀同望族李姓,祖嘉靖庚戌進士潮州守東明公諱春芳,父象明公諱璋為吳江尉」;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在汀溪前格慈相山被盜出土的︽皇明徵仕郎上林菀監錄事吳江縣主簿象明李君暨配慎慈劉孺人合葬墓誌銘︾也記載,李璋(一五六四年五月六日──一六○一年八月十七日)「女三,長適封員外郎樂至令蔡公用明子復一」,而李璋夫人「劉孺人者,邑故憲副劉公存德女,與今憲副公夢松同出」。這就說明:蔡復一夫人李氏(一五八二年六月十二日──一六五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是潮州令李春芳孫女、吳江縣尉李璋長女、廣東副使劉存德外孫女,這些人際關係也就一清二楚了。
當然,隨著朝代的更迭,墓地的遷移,有的墓誌銘也給後人帶來疑惑。二○○四年三月,泉州紫帽山金坑發現了鄭成功祖父象庭公的墓地,而金門金城鎮夏墅又有皇明石井鄭氏祖墳,引起了文史界的爭議。金門鄭氏宗親總幹事鄭藩派先生根據一九五九年七月金門山前發現的永曆三十年鄭經記述的︽皇明石井鄭氏祖墳誌銘︾分析,誌銘記載「四世祖象庭公葬南安三十三都金坑山」是原葬。但鄭成功部將黃梧謀叛後挖掘鄭成功祖墳,鄭經通過關係找到八具骸骨暫寄廈門,後移葬於金門浯江山。因此,鄭成功祖墳南安是先葬,金門是遷葬。可以這樣說,祇要有墓誌銘,研究歷史人物遇到的難題便可迎刃而解,因為作為歷史文物的墓誌銘,它的「補史」和「正史」的功能是永恆的。
甲申年蒲月 於銅魚城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