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雲台山
—憶金門支援馬祖造林育苗
縣長第一次來視察時真令他不敢置信,這三個年青人的工作效率這麼好,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我們還親自動手下田和工人們一起打拚,技術性的工作,我們都親自操作,這些事很快的傳回到康技正那裡,技正還來信再三鼓勵期許。我們在這裡白天工作忙碌,倒沒有什麼感覺,到了下班後,工人們回家,留下我們三個和尚山中靜坐,沒有電視機,也沒有收音機,那種日子是年青人過的生活嗎?唯一可打發時間的就是下山,到介壽村山 的撞球室打撞球,但每天工作下來,筋疲力盡,想到要走二十分鐘的登山步道,像小時候上太武山那樣的困難,來回兩趟,實在有點吃不消,所以常請廚房老伯買菜時,幫我們帶條新鮮的鯧魚,一瓶老酒,自娛消磨無聊的時間,老伯煎鯧魚的技術很好,但我們酒量不佳,在那種環境,也只有這樣自得其樂了,星期天常到下游海邊釣魚,但我們技術不好,年青人沒有耐性,常常空手而歸。
苗圃育苗是要搶時效的,首先我們選了兩塊地勢較低,較避風的的苗床播種木麻黃覆蓋稻草,過不了幾天發芽情形相當良好,接著是播種想思樹、苦棟樹和鳥 ,選兩塊地勢較高,排水良好的土地播種馬尾松,剩下的土地留看等待移植木麻黃,苗木出土後,我們小心努力澆水,定期施肥、除草,苗木生長相當迅速,成續超出預期,不負我們付出的代價,農復會帶領台灣省林業參觀團,來苗圃參觀時,團員當場讚不絕口,康技正看到各種苗木生長情形良好,更是高興萬分。
在馬祖期間最不習慣的事,要算交通問題,道路崎嶇不平沒有轎車,也沒有機車可代步,出門時連最起碼的公共汽車也沒有,軍方調派一部軍用大卡車,行駛山 到四維間,沿途售票讓民眾搭乘,每次到縣政府洽公,都要花費很多時間,如果有緊急要辦的事,唯一可行的是要自行步行下山,到美軍顧問團叫一部出租的吉普車,這種高級享受又不是我們能負擔的,所以在馬祖期間很少出外走動,禮拜天頂多步行到山 街上,打撞球和吃小吃,或到復興村(牛角)的馬祖酒廠找梁心能鄉親聊天,酒廠廠長和製造課長都是由金門酒廠調任的人員,製造出來的高粱酒,都有金門高粱酒的口感,最出名的馬祖老酒,是馬祖傳統酒品,香醇可口,來到這裡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另一位鄉親葉耿漢記者,他是到馬祖服兵役的預備軍官,調到馬祖日報服務,由於路途比較遠,要找他比較困難,但他常利用出來採訪之便來看我們,這也是我們在異鄉感到最溫暖的一件事,永難忘懷。
就在我們稍可適應的同時,縣政府卻在這時又發下派令,派春樹兄接南竿苗圃主住,派我為東引苗圃主任,老林為北竿苗圃管理員,又要把我們分開在三個小島上,人生地不熟又怕寂寞想家,能不令人心酸嗎?不過既然接下這項任務,當然沒有自己的自由,首先送老林到北竿板里村,苗圃所在地安排住宿,他是福州人,和當地居民相處上比較沒有問題,我們可以放心,第二天春樹兄和農會陳總幹事陪我到東引就任,我們到福澳港搭乘花蓮輪,那是一艘客貨兩用的商船,是馬祖地區租用的交通船,定期行駛基隆、南竿和東引間,從福澳起程到達東引南澳港是四個小時的航程,這天天氣很好,風平浪靜,我們都沒有暈船而平安到達。
船在外海拋錨,用小舢舨接運上岸,鄉公所張幹事來碼頭迎接,步行走在一條四十五度坡的石塊步道,兩邊都是商店,這裡就是東引街,到達最高的地方,有一棟兩層高由石塊砌的大樓,正面向海,南澳碼頭一舉一動盡收眼裡,這裡就是東引鄉公所,我的辦公室和宿舍就在裡面,一間小房間,兩張辦公桌和二張單人床,我和軍事幹事湛樹東先生共用,他是戰地政務大隊派來的上尉軍官,做人很率直,他一直以老大哥的姿態來照顧我,所謂無巧不成書,到達後的第三天傍晚,天氣突然大變,天上烏雲密佈,狂風大作,島上立刻發出颱風警報,漁船紛紛歸航避風暴,港內泊滿了船隻熱鬧非凡,初到的我們非常錯愕,難道我們每到一個新環境,老天爺都要用這種方式來考驗我們嗎?
東引地方不大四面環海,海水拍岸、浪花飛濺全島,颱風過後,所有草木都變成枯葉,這點也是我們今後工作上最感到苦腦的地方,苗圃育苗工作上,在選種方面要特別注意苗木本身的耐鹽度,否則一次颱風後,所有心血都將泡湯,春樹兄因颱風的關係和船期的延誤,在這裡住了半個月,這期間因有他的幫忙和工人的配合,很快就把苗圃整理妥當,並播下了木麻黃、相思樹、苦棟樹、鳥 和黑松種籽,苗圃不大在平常的管理並無困難,但最怕的還是颱風,海水會侵襲苗木,所以每次颱風後就得清洗苗木,一不留意就全部枯死。
我到任不久,有一天防區副指揮官,麻心全將軍驅車到苗圃來視察,他以前駐防金門時是金東師師長,金門的造林工作他曾親身參與,東引的造林業務正好也是他督導,當他知道我是由金門調來支援的,他非常意外竟有人願意,從大老遠來此參與造林工作,待人十分親切的他,一直誇獎金門軍民合作,造林綠化的成果,他希望在東引也能看到相同的情形,那時正是造林的季節,他希望今年造林不要缺席,我當場答應他先從台灣運苗木來種植,他非常高興,立刻交代他的隨從官全力配合,務必做好這件工作,由此可見他重視的程度。
過了幾天正好有船開往基隆,我隨即登記船位趕赴台北,將麻副指揮官的意見轉告農復會康技正,並連絡返航船期,他派車帶我到基隆市暖暖苗圃,挖掘黑松樹苗,用麻布袋包裝妥當,運到基隆港裝船,我也隨船押運返回東引,真是老天保佑,船靠岸時,天上正下著毛毛細雨,地區官兵早已等在碼頭上,當場分發樹苗給國軍弟兄,因為麻副指揮官是行家,種樹的洞穴早已開挖等待,不到幾小時光景,就種植完成,由於彼此配合得宜和天公作美,這批樹苗成活率很高,後來康技正來視察時,看到這種成果也高興無比。
一年的工作期滿,春樹兄返回金門林務所,因康技正和麻副指揮官再三挽留,我才答應再多留任一年,南竿苗圃一直沒有派人來接任,因此我要兩邊兼顧,經常要往返南竿和東引之間,造林育苗工作都還順利推展,此時適有陳榮華兄剛由中興大學森林系畢業來馬祖服兵役,駐防在苗圃附近,他是預備軍官,空閒時或星期天,都來苗圃找我,這段時間我們相聚的機會特別多,彼此也化解了許多思鄉情愁。
四十年前的往事,如今回想起來,點滴在心頭,這也是我人生重要的一頁,雲台山是否已經全面綠化,馬祖的一草一木,對我來說是永生難以忘懷的歲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