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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虎頭到鼠尾──鄙視一場兒戲的戰爭

發布日期:
作者: 許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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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四十七年的八月二十三日,對岸共軍自廈門、大小嶝、蓮河、圍頭等地,一口氣動用三百四十門各型火砲,對面積僅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金門島群,作超級密集式的毀滅性瘋狂濫射(前半小時,似有目標,以後就幾近濫射),短短兩個小時就打了四萬多發,第二天三萬六千多發,之後每天一萬至數萬發不等,全看「共軍弟兄」的「領導同志」的高興了,到十月六日共軍單方宣佈「停火一週」,已累計達四十幾萬發了,就對一個小島群的作戰規模,只差「登陸戰」,否則便是空前之「大」了!動員火砲之多,也是前所未有的;「共軍弟兄們」「士氣」之「高」更是「如虹」,「共軍們」所宣示的「登陸金門,迫在眉睫」差一點「兌現」了,總之,從頭一個半月的「戰況」與「戰果」看,這是確具規模,架勢十足,非常有氣魄的「砲戰」,也真打得有模有樣,節奏明快而流暢,對金門所造成的震撼與傷害也極為明顯,很可能,不出三個月金門所承受的壓力,就足夠自行「癱瘓」,當時只靠「置之死地而後生」與「滅共保鄉」同仇敵愾的意識,撐著高到頂點的民心與士氣。而彈藥漸少,糧秣漸缺,醫療資源不繼,運輸動能日減,武器維修與補充逐漸困難,通訊設施受損嚴重,加上海空的封鎖,金門已緩步進入「窒息」的危險圈網。

根據三兩天就要與黨團同仁見面的金防部副司令官兼政治部主任柯遠芬將軍有意無意、直接間接、明說暗示、斷斷續續所透露的信息,如果「封鎖」與「砲擊」險惡的情勢不能及時突破扭轉,恐怕隨時要作「最壞的打算」,依當時戰況顯示,要作突破與扭轉實在難之又難,儘管指揮官的智慧與戰略規劃、戰術措施已發揮到了極致,像「對敵打點」│我軍反擊只打重點目標,不浪費彈藥。「誘敵打面」│讓共軍對我方漫無目標地浪費彈藥,空投處處可投,投了就走,讓共軍去亂打,搶灘拉長灘頭,運具大船小舟,水陸戰車,搶運作戰物資為第一目標,整個南海岸從料羅、新頭、湖前、尚義、昔果山、後湖、泗湖、歐厝、珠山、古崗,有沙灘就登陸,不能登陸用丟包,軍人搶運,民防隊員也輪流幫忙,漁船、舢舨能幫多少算多少,目標增多分散,灘頭拉長加大,運補船隊一到,打不勝打,把共軍搞得疲累不堪,當時國際媒體把金門砲戰作為熱門重點,常常上頭版,共軍這種「以大欺小,殘害生命」的行徑,各國都期期以為不可,或多或少予以呼籲與譴責,不知是國際輿論的壓力生效,還是共軍「領導同志」大發「慈悲心」,竟然既「天真」又「天才」地如「神來之筆」宣佈從十月六日起「停火一週」,讓金門的軍民同胞有稍事休息的機會,以表示「共軍」是「仁義之師」,寬大仁慈,且要感激偉大的「毛主席」的德意。

這是嚴重「危機」中的一線「生機」,在先總統 蔣公的親臨指揮調度下,原已集結在澎湖的巨砲、彈藥、零件、通訊、醫護等機材、運輸車輛、糧秣等戰備物資,連夜加速趕運,海軍運輸艦艇、中小噸位漁船全面投入,料羅灣海面、新頭、湖前灘頭人潮鼎沸,熱鬧非凡,雖然在過去一個半月,每個人在猛烈的砲火下,福大命大,閻王不收,地府不要,天註定要留得有用之軀為國效力,儘管疲累,但為搶運「救命」的物資,仍是體力充盈,精神百倍,毫無怨言地接力搬運,讓物資安全上車入庫,才是日後安全的保證,當全島軍民在搶最後寶貴的停火「黃金」時段的當頭,「千謝萬謝」共軍軍頭們以所謂「偉大的主席」之名,如「久旱甘霖」式地又在十月十二日停火一週後「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再停火二週,這如獲至寶的十四天,金門所需要中、長期的軍民用物資,都得到充裕的補給,現在可以大聲宣告:「金門感謝共軍領導同志的恩澤,在對抗的階段,已經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古崗、獅山、觀音亭山,二四○的巨砲陣地在「永夜」趕工中相繼落成,執行「求生自救」的光榮使命。十月二十六日,「友善」的「共軍」又大方示好,實施「單打雙停」,堪登「金氏世界紀錄」而無愧的曠世傑作,恐是開古往今來,舉世無雙的「戰爭美談」,此「單打雙停」竟然一拖二十年,逐漸變質成為「要死不活」「拖死狗式」,只顧「例行砲擊」,不求「制敵」、不求「制勝」,不求置「敵人於死地」有氣無力的,既「兒戲」又「烏龍」,非常「殊勝」的「空前」又「絕後」的超級世紀戰爭笑話。天佑金門,竟然上天垂憐,得到「耶穌」式奇蹟地在「死亡」邊緣中「復活」,金門是「貴島」「佛地」誠屬不假。從「轟轟烈烈」、「大模大樣」、「有模有樣」、「有板有眼」、「架勢十足」、「氣勢萬千」,有計劃、有目標、有規模一場勢在必得空前的「砲戰」,竟然從「虎頭」打到「拖死狗」的「鼠尾」,不但「共軍領導同志」與「共軍弟兄們」始料未及,連受害人的「金門軍民同胞」作夢也不敢想像此生此世此地還能從柔腸寸斷、百般蹂躪的砲火中脫胎換骨,近半個世紀後以「戰爭紀念公園」的觀光聖地姿態,浴火重生與世人相見歡!這是作夢都可以偷笑的千古奇譚!

起先是四十七年七月三十一日,蘇俄的頭子赫魯雪夫到北京訪問,八月三日與毛澤東發表聯合公報,將海峽兩岸情勢無限上綱地急速升高,八月六日我政府宣佈台澎金馬進入緊急狀態,積極備戰,八月八日正在金門活動的暑期「金門戰鬥營」學員與金門就讀大專院校同學緊急撤離,十三日共軍米格十七進駐福州,八月十八日共軍砲群拉出陣地,在沙灘脫去砲衣進行操演,當晚,在台灣活動的金門農村服務隊,由國防部派專機返金,八月二十日先總統 蔣公蒞臨金門巡視,對戰局詳加指示,二十二日赴台參加暑期活動的趙水生等人乘「台生輪」由基隆順利返金(該輪在砲戰中被打成兩斷)。二十三日校長許乃珍、老師許水澤、楊忠敬,社會幹部洪淼祥、許羡昭、薛碧月、學生莊熊水等人在返金途中,砲戰爆發,奉命暫靠澎湖避難。從此,金門進入長達二十年的砲戰苦海。四十七年八月至十月,蔣經國先生親冒砲火,先後來金四次與軍民共甘苦,是艱困危急中軍民的主要支撐。反觀參謀總長所謂「老虎」的王叔銘在十月十二日停火後才膽敢來金,且到處勞師動眾地巡視陣地,檢閱駐軍,搞得雞犬不寧,煩不煩,阿兵哥敢怒而不敢言,「幹」在心裡,官僚至此,還敢稱「名將」,丟臉!好在「砲戰」全程中,「此號人物」已不占「指數」,聊備一格而已,否則「兵敗如山倒」是可以預見的。

作為一個徹頭徹尾,貫穿二十年的砲戰「參與者」(很慚愧,沒有參戰的榮幸),曾經在九十二年八月間連續以「向砲戰伙伴致敬」、「砲戰光輝照寰宇」、「『八二三』戰前二三事」及「一場打到失焦的砲戰」,作為追懷「八二三砲戰」四十五週年的致敬禮品,並表達對砲戰伙伴的敬意與對砲戰厭惡、唾棄、憤恨與鄙視的心聲,不經意又是一年過去了,驀然回首,滿心澎湃,洶湧起伏,金門的災苦何其多,金門鄉親何其苦,金門何其無辜,作為這場莫名其妙、「虎頭鼠尾」無聊戰爭的戰場,我們在抗議,我們在鄙視,我們更虔敬地向在砲戰犧牲的英雄致敬與向在砲戰中的參與伙伴們問安、問好,恭祝大家長命百歲,幸福無疆。

九十三、八、二于台北湖山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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