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他承辦的慶生會業務，每當簽請核銷時，必須先來會我。在會計報表以及原始憑證的審核上，只要有一點瑕疵和出入，大部分都逃不過我的眼光，如果直接在會簽單上寫上意見，主計和政三也不會同意讓他核銷。但我並沒有故意刁難他，每次都會以電話和他先溝通，讓他先行改正，再來會稿，今天有事請他幫忙，想必他是義不容辭的。

金勤連的調度士已答應支援我一部車，福利站的夜間通行證以及擎天廳的入場券都在我袋裡，我也央請站裡的會計李小姐全程陪伴她，如此的條件，還有什麼理由不能把一個小小的播音員帶進場。

黃鶯見到我們來接她，喜悅的形色溢於言表。她穿著軍裝，領上是准尉的官階，胸前上衣口袋的鈕扣上，配掛心戰大隊的識別證，穿梭在擎天廳尋找座位時，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目。

「李小姐陪妳看，」我有一些兒歉疚地說：「我必須坐到工作人員的席位上，隨時聽候長官的指示，散場後我會來和妳們會合。」

「你忙吧，有李小姐陪伴也一樣。」她不在意地說。

「那是不一樣的，」李小姐笑著說：「經理陪妳才有情調。」

「那黃鶯妳走開，我來陪李小姐才有情調。」我開玩笑地說。

她不好意思地看看我，擎天廳的燈光把她的臉照得更紅了；而這美麗的嫣紅，是代表著少女的矜持，還是隱藏著一個塵封的故事，我沒有加以臆測的必要。

我援例地坐在工作人員的席位上等候長官的指示和吩咐，藝工隊的演出已提不起我的興趣，但這卻是屬於本身業務的一部分，長官不一定有事，幕僚人員不得不來，似乎已成了官場上的慣例。除非有重大的事故，要不然，一切由不得你擅自作主。

司令官頒發完壽星禮品後，慶生晚會也正式的開始，我相信多數長官和我有共同的感觸，藝工隊的演出對他們來說不僅沒有新鮮感，也是一種精神上的負擔。但司令官在座，副司令官、參謀長、副參謀長，主任、副主任，第一、二、三處長、副處長，政一、二、三、四、五組長，以及砲、後指部的指揮官、副指揮官，參謀長、主任，不得不出席來相陪。

倘若有外賓蒞金參訪、上級單位來金督導或視察，司令官也會邀請他們同來觀賞。無論節目的優劣，無論你看過多少遍，既然坐在高級長官的席位上，就得看完全場。因為司令官在演出結束後，還要頒發一筆演出獎金給藝工隊，在他尚未離席前，誰敢先行離開，雖然亦有因緊急公務而中途離席者，但畢竟是少之又少。

我坐在左邊靠甬道的第一個位子上，雙眼正好對著舞台棗紅色的布幕，節目一個接一個不停地進行著，當別人的掌聲響起，我也附和著他們，跟著拍手鼓掌。然而我的掌聲竟是那麼地脆弱，是表演者得不到我的認同，還是演唱者的歌聲不能引起我的共鳴，抑或是我已看厭了他們的演出，任何一個節目都讓我缺乏興趣。

當王蘭芬再次唱起︿一朵小花﹀時，我的心彷彿有一種受壓迫之感，竟然那麼地沒有風度，伸出手摀住耳朵。但她那高亢嘹亮充滿著感情的聲韻，依然從我的指隙間，一聲聲地溜進我的耳膜裡，讓我承受著不想聽也得聽的無奈。(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