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馬山
我抬起頭,不屑地瞄了舞台一眼,卻看到一個端莊婉約的美少女,穿著一襲白色的晚禮服,左手拿著麥克風,右手拿著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兩道晶瑩的目光正投射在我座位的這一方,深情款款地唱著:「我要和他帶著小花一起回家,和他騎著白馬去到那山上的古樹下,啊│啊│啊│啊│啊,同看雨後雲空的片片彩霞,片片彩霞啊::」她唱完後,彎下腰、低著頭,向台下深深的一鞠躬,卻換取觀眾席上如雷的掌聲。
想不到一首唱過幾十遍的歌曲,依然能博取那麼多的掌聲,是她人長得漂亮,還是她把這首歌詮釋得恰到好處?我沒有受過聲樂訓練,因而,不懂得音色之美,只感到她的聲音尖而亮,雖然不難聽,但聽多了難免會厭煩,這是人心自然的反映,並非針對這首歌或她個人有所偏見。
當然,百聽不厭的人大有人在,入場券除了按比例發給各單位外,透過管道來索取的也不在少數。或許我的觀點有所偏頗,純以個人的喜好做為批評的藉口,相信有一天會改變的。
再難熬的時間總會過去的,再精湛的歌劇舞曲亦有落幕時。司令官在頒發完演出獎金後,並沒有做任何的指示,擔任值星官的第一處長喊了「起立」的口令,並向司令官敬過禮後,飄著二顆星旗幟的座車已在第一道門口守候。九十分鐘的慶生晚會隨著明亮的燈光而劃下句點,如果沒有台灣的勞軍團或藝工團隊來慰勞,下個月慶生會,勢必又是金防部藝工隊的演出。屆時,王蘭芬百唱不厭的︿一朵小花﹀,又將在這個名揚中外的地下堡壘繚繞。或許,有人期待,也有人怕受傷害。
高級長官相繼地走後,我向組長坦誠報告,將送黃鶯回馬山。
「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怎麼沒有告訴我?」組長四處張望著說:「坐在哪裡?讓我認識認識。」
我靦腆地笑笑,朝著後方的座位指著說:「她叫黃鶯,馬山播音站的播音員。」
「好了,時間也不早啦,」組長看看腕錶,「你先送她回去,下次再說吧。」
我對著組長笑笑,而後快步跨上石階,朝黃鶯的座位走,李小姐已陪她站起來迎我。
「怎麼樣,節目還可以吧?」我問黃鶯。
「他們演出的水準,不亞於台灣來的藝工團隊。」黃鶯興奮地說。
「妳聽過王蘭芬︿一朵小花﹀了吧?」
「這首歌唱得真好,」她高興地比畫著,「不僅感情豐富、咬字清晰,音色柔美,更難能可貴的是音韻的拿捏和轉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光聽這首歌也不虛此行。」
「真有那麼好?」我有些懷疑,「我是摀住耳朵聽完的。」
「那可能是你沒有音樂細胞,不懂得欣賞。」她消遣我說。
「不,我看不盡然,」李小姐搖搖手說:「可能是對她們沒有好感吧。」
「怎麼說?」黃鶯不解地問。
「每次藝工隊那些小姐找他幫忙,從不給人方便和通融,經常要勞動組長出來說項,讓那些小姐恨得牙癢癢的。」李小姐數落著說。
「難怪她們唱的歌不喜歡聽,跳的舞不喜歡看。」黃鶯看看我,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