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馬山
「外面雨下得很大,我並沒有聽到,也沒有人來向我報告。」
「隔壁的三號、五號呢?」
「三號流產住院,五號在性病防治中心治療。」
「你們知道不知道,人命關天啊!要是司令官追究下來,你們一個個都得捲舖蓋走路!」組長說出重話,又重複了一句,「你們知道不知道?」
回到太武山谷,已是凌晨時分,步上營業部的石階,剛走過女員工宿舍的門口,寒冷加上饑餓,我彷彿又聞到一股嗆鼻難受的血腥味,讓我感到反胃,我竟俯在牆邊猛噁著。然而,連續噁了好幾聲,並沒有吐出什麼東西,反而驚醒了熟睡中的女員工。
「怎麼了,」是會計李小姐的關懷聲,「什麼地方不舒服啦?」她說著,竟伸手扶著我,「看你頭上淋了雨,衣服也濕了,不感冒才怪。」
我沒有回應她,又是一陣反胃的噁聲,因為我聞到一股無名的香味,不管是少女的幽香,還是她的體香,都讓我難於忍受。
她輕輕地攙扶著我的手臂,緩緩地陪我走回寢室,為我捻亮檯燈。
「什麼地方不舒服啦?」她又一次關心地問。
「沒有。」我搖搖頭說。
「天那麼冷,雨那麼大,你三更半夜到哪裡去啦?」
「山外茶室出事了。」我一想到那股嗆鼻的血腥味,又想吐。
「出什麼大事,還要勞你三更半夜去處理?」
「打死人了,」我依然有些驚恐,「一位老班長用手槍把侍應生活活打死了,自己也自殺了。小小的房間,床上是血,地上也是血,看到那種悲慘的場面,聞到那股血腥味,到現在還想吐。」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嚇死人了。」
「可能是感情糾紛吧,詳細情形還在調查。」
「茶室實在太複雜了,」她有些憂心地,「你為什麼不專任福利站經理就好,還要到組裡兼辦那麼多業務。尤其是一個未婚的青年,經常跑茶室,不怕人家說閒話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有些兒感嘆,「只要自己行得正,有什麼好怕的!」
「再這樣下去,你會討不到老婆的!」她笑著說。
「只好聽天由命啦!」
「其實我是多慮了,誰不曉得你名『主』有『花』了。還有那個唱︿一朵小花﹀的王蘭芬,也看上你啦。」她有些心酸地。
「她們個個都看上我,為什麼單單妳沒有看上我!」我有些兒不悅,存心消遣她。
她的臉微紅,靦腆地笑笑。
「其實緣分這種東西有時是很難講的,」我繼續說:「果真有一天把黃鶯娶回家,她能不能適應我們農家生活,的確是一個未知數。隨著感情的進展,有時也讓我憂心。」
「娶回家再說吧,」她輕鬆地,「有時人會隨著環境而改變。」
「那就晚了。」
「那是你自找的,能怨誰、怪誰?」
「坦白說,這裡也非我們久留之地,」我苦澀地笑笑,「有一天必須回歸田園。如果不是黃鶯,我倒希望娶一位能適應我們農家生活的老婆,一起上山下海,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廢話少說!」她不屑地看我一眼,也有些訝異,「你會種田?」
(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