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馬山
「別忘了我是在鄉村長大的,許多農事都難不倒我。」
「說來輕鬆喲,」她看看我,笑著說:「憑你這副模樣,如果想回家種田,還得好好再鍛練鍛練。」
「找一天我表演幾招讓妳看看,好讓妳知道我農耕的本事。」
「時間不早了,不跟你抬槓啦,」她站起身,「天氣又濕又冷,我給你沖杯牛奶,喝後好睡覺。」
「妳休息吧,我自己來。」
「你自己來?」她白了我一眼,「早知道你要說這句話,我就不說了。」
「怎麼妳愈看愈不像我的會計。」我笑著說。
「像什麼呢?」她迷惑不解地問。
「我的大姐。」
「是不是我閒事管多了,」她一轉身,丟下一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我坐在沙發上,右手托著頭,微閉著眼,想起茶室那幕悲慘又恐怖的槍殺情景,心裡依然不是滋味、難以釋懷。
二條人命,就這麼一霎眼,消失在人間。何秀子的家人,再也等不到她以靈肉換取金錢,寄回去接濟他們的善行了。而可憐的老班長,反共大陸的號角尚未響起,歸鄉的美夢尚未達成,卻為情所困,客死異鄉,怎不教人淒然淚下呢?
「牛奶泡好了,趁熱喝了好睡覺。」李小姐把杯子輕輕地放在桌上,而後掩上門,不一會,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就被悽涼的雨夜所吞噬,留下一個孤單的我,陪著黑夜等天明。
第二天,依然是冷颼的雨天。
我等不及山外茶室的調查報告,逕自坐著組長的座車,直駛山外茶室。而我卻沒有勇氣走前門,囑咐駕駛從監獄右邊的泥土路前行,把車停在茶室的後門口,而後推開那扇紅色的邊門,直接往管理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裡,管理主任正在詢問一位侍應生,管理員坐在一旁做紀錄,他們禮貌地站起,似乎也知道我的來意。
「怎麼樣了?」我走近管理員身旁,順手拿起桌上已寫好的幾張紀錄,仔細地看著。
「快問完了。」管理主任說。
然而,當我看完那幾張紀錄,的確大失所望。歪歪斜斜的字跡,錯字別字連篇,加上答非所問的內容,如何能呈給長官批閱。雖然他倆同是屆齡退伍的軍官,但其文筆之差,簡直不可思議。於是我參照他們詢問的內容,歸納成簡單的幾點,重新詢問士官兵部十二號侍應生林美照。
「林小姐,妳是與何秀子同時來金門服務的嗎?」我問。
「是的,我們以前同在雲林新寶島妓女戶接客,因為不願被那些地痞流氓欺壓,才選擇來金門工作。在金門五年多,我們都維持著很好的姐妹感情。」
「妳認識那位老班長嗎?」
「認識,王班長是廣東人,在金門也很多年了,除了秀子調到小金門外,無論在大金門的任何地方,都會去買她的票。」
「妳聽過何秀子談到王班長嗎?」
「王班長對秀子很好,經常買東西送她,吃的、用的都有,確實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秀子的母親生病時,還借給她一萬元。王班長也曾經向秀子求過婚,要秀子嫁給他。」
「何秀子答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