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課長、副里長費盡多少脣舌，依然不為沈母接受，監察官要把她送「明德班」管訓，更惱怒了她。

「我脫了半輩子的褲子，再長、再大的都見過，你明德班又算什麼東西！」她氣憤地指著監察官，臉不紅、氣不喘地粗話、髒話一起出口。

「妳再說一遍看看，」監察官也激動地，「妳敢再說一句髒話，不把妳關起來才怪！」

「說就說，」她雙手插起了腰，「你金防部敢把我怎麼樣！」

「憲兵」組長大為光火，示意憲兵，「把她押起來！」

二位武裝憲兵走了過去，警察也跟進，沈母剛才理直氣壯的銳氣，竟禁不起考驗，神情凝重地不敢再出聲。

我乘機走近她身旁，示意憲兵、警察往後退，她既然有所懼怕，勢必也會軟化，這也是曉以大義的最好時機。

「沈太太，妳的處境大家都很同情，上級長官的意思是希望妳能好好保重，不要再重操這種有傷身體的舊業：：：」我還沒有說完。

「不做這種事，我們母女能做什麼？誰給我們飯吃？誰給我們飯吃！」她依然激動地。

「沈小姐已經長大了，她可以養活妳了，」我不亢不卑地說：「如果妳答應我們的請求，不再從事這種有損社會善良風氣的工作，只要沈小姐有意願，我們可以安排她進入金城總室服務，一方面可以賺錢奉養妳，二方面可以就近照顧妳，三方面茶室有完善的工作環境和醫療服務，每週派軍醫做抹片檢查，每季抽血檢查，一旦得了性病，次日就送性病防治中心治療。妳是知道的，從事這種行業賺錢固然重要，萬一染上性病而延醫，那是得不償失的。現在的特約茶室，跟妳以前在茶室時完全不一樣了，請妳相信我的話。」我停了一下，又繼續說：「如果沈小姐願意從良，不再從事這種工作，那是再好不過了。無論她將來願意赴台習藝或謀生，抑或是留在金門謀取其他的工作，如遇到什麼困難，相信上級長官一定會設法幫她解決的。」

「你這位年青人說得還有點道理。」她看看我，而後指著組長和監察官，對我說：「這些阿北哥，以為要把我關起來或送明德班管訓，我就會怕他們。二顆梅花、三顆梅花有什麼了不起，我以前接過的客人，現在都是一顆星、二顆星！坦白說，我們阿英沒有讀過什麼書，也沒有一技之長，現在的社會是笑貧不笑娼，我想還是讓她到茶室去，先賺幾年錢再講。」她說完，看看一旁的女兒。「沈小姐，妳有什麼意見嗎？」我問她說。

她微微地搖搖頭，用一對無奈的眼神凝視著沈母，彷彿告訴我們說：「一切由母親作主」。

從她羞澀而樸實的表情來看，我們實在難以想像她會是一個私娼。如果我沒猜錯，無論前因或後果，絕對是沈母一手促成，雖然令人痛心，但又能奈何。我們也相信天理昭彰，一個把自己親生骨肉推進火坑的劊子手，絕對會得到應有的報應！「沈太太，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有關沈小姐到茶室服務的細節，我會請金城總室的劉經理來和妳詳談。但從今天起，妳千萬要記住，絕對不能再做那種事啦！年紀大了，保重身體比什麼都重要，將來一旦沈小姐找到好對象結婚生子，妳就可以當阿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