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憶往》我見金門駐大軍
人之壽命,雖然短促,在此短短之數十寒暑,余在金門尚見了兩次駐過大軍,第一次是民國三十四年前日本快要無條件投降那段時間,第二次是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大陸撤退的時間,這兩次,其時之所見,在我腦海中印象很深刻,因為人假使生長在戰亂的時地,人之生命,毫無保障,人的生活,毫無安定,每天所會見的客人,他們都是刀槍隨身,與他談話,總是會有恐懼心,他們雖然沒有說要殺你,可是所排的陣勢,殺氣很重。在兵荒馬亂之時間內,很多老百姓之所遇,有時候是會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有些有學識的人,被捉去做事情,亦會碰到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因為戰亂中,軍官所出之言,一切都是命令作指揮,一切是以先做再說,不必多言。而我當時,雖是童年,而見之實況,深感戰時是颱風,戰地是地震,隨時隨地,都會犧牲,自作回想,我們此般之齡,能活到今天,可以說全部都是撿來的,是很幸運,也應自慰。
第一次所見的日本駐軍,不曉得從那裡忽然來了那麼多的部隊,幾乎金門各個村莊都有駐軍,而且是占民屋而紮營,村莊是日本兵,空中有盟軍的飛機,在那混亂的時代中,好像電視中所演出的非洲動物片,大動物和小動物混在一起,有的會咬去吃,有的會被吃,或是互相咬來咬去,只有惡,而無善。故生長在戰亂時代,表面是人,事實非人,非常恐怖,非常不安。
我們村裡,也住日本的砲兵,只有兩門大砲為拖大砲,也養了好幾匹大馬。經常看到日本兵為馬做鐵鞋掛在馬蹄,馬實在很乖也很聽話,每當在打鐵匠的火爐邊,為牠們比蹄的大小,都是乖乖的接著試穿。我有時候去他村做客,見到每個村莊,也是住日本兵,依我所見,感覺日本兵,可能是依國情的禮俗,與我們中國人完全不同,以洗澡來說,一些日本兵要洗澡,都是在露天的水井洗,不管旁邊有人沒有人,是男人在旁邊也好,或是女人在旁邊也好,那些洗澡的日本兵,都是脫光光,甚至當他們在擦肥皂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軍官從旁邊經過,正在擦洗中,馬上停下,其中有一位喊了很莊嚴很大聲的立正口令,就跑去向軍官敬禮,這時,每位洗澡兵都是全身脫光,沒有穿衣服,而那位軍官仍同樣接禮。那時金門有些年齡比較大的看到了,在旁邊小聲的說,成什麼體統?聽到的人就回應的說,日本人,有禮無體,與我們完全不相同。但是,日本軍紀,從小處觀察,尚是不錯,有一次村外的空地,被盟機炸了幾個大洞,日本長官去看,我們一群老百姓也跟著去看,回來在路邊,看到一班日本兵在吃地瓜,長官知道這一定是偷拿的,所以就叫他們排隊,先訓話,再打他們的嘴巴,打完後,小兵又喊立正向長官敬禮,足見日本兵很服從。又他們軍階很有權威,只要是軍階比對方高,不管他是什麼單位,凡是日本兵或官,全國憑階級管人,足見日軍很重視階級。
第二次所見的,是中華民國的國軍,民國三十八年,他們由大陸撤退,經古寧頭一戰,即駐守金門,於到達之初,乃是兵荒馬亂,大軍來時,金門民眾,生活緊張,軍初入境,居住與飲食,雖有自備之糧食與用具,而臨中之所需,難免必須就地取材,且所住之地,亦是民宅。人多事雜,群中之個別,有之很守規矩,有之乃能亂來,幸當時的司令官胡璉將軍,他有愛民之心地,才能由危轉安,由亂轉平,使得金門,日見安定,進而不斷進步。
從上述之所見,有兩次大軍,進駐金門,以當時時局之所需,金門可說是兵家必爭之地,原此地方並無物資可供軍用,亦無都市可供繁榮,更無任何之經濟價值,而有那麼多的大軍要駐守此地。這塊小地方,可以說完全是軍事價值的地方,因為我小時候生長在此地方,所以才有機會看到兩次不同國家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