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他，是某天放學在「五腳氣」的地方，只見他旁邊堆滿著一袋袋的垃圾，那垃圾之髒很難形容，老先生就躺在那一袋袋的垃圾堆中，以垃圾當枕頭，睡得正香，身上的衣服很髒，而且是一件大外套，那時是五、六月吧，天氣很熱，仔細看老先生滿臉污黑，頭髮雜亂，有點黏黏的，雙手很黑，有點油油的感覺，看起來有點嚇人，但又不由的生起同情心來。之後常見老先生躺在那裡休息、睡覺，甚至是在寒冷的冬天，每天一樣的穿著，一樣的睡姿，有時抽著煙，一根極短的煙，(猜想是撿來的)，久了也知道他不會傷人，老先生的存在變成一種習慣。

在一個寒冷的夜晚放學回家，不見老先生在老位子上，正覺納悶，卻聽見臨近的伯伯、阿姨吱吱喳喳討論著，似乎熱鬧的很，並不以為意，之後才知道，老先生原本的生活也並不苦啊，至少安定。省吃儉用好不容易存了一筆錢，全數給了孩子，送兒子出國唸書讀了博士，兒子從原先的聯絡到最後的失聯，甚至不見蹤影。兒子善用了老爸的辛苦掙來的錢，得了個博士卻不願回來，老人家是覺有些失望，說起來博士應該是件足以光宗耀祖，風光鄰里，結果得到的是一個可憐的答案，怎不叫老人家失望啊！

「五腳氣」下沒有了老先生，老位子似乎變清靜了，但似乎又少了些什麼，有人猜測著，老人家是不是去了養老院？或是病死了？也許是博士兒子接到美國去了？(真希望是如此)，有人嘆息著，養兒育女功成名就為的又是什麼？嘆息聲似乎比什麼還多，「看破破啦！算是相欠債啦」，好像不如此想又能如何。

今年暑假去了廈門，中山路人擠人很熱鬧，人潮中夾雜著好多挨在地上的乞丐，有斷了手、少了腳、有帶兒、有帶女，這畫面讓自己想起多年前在中和遇見的那位老先生，一時之間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只想快些離開，誰知逃離了眼前這畫面，卻還有下一個、再下一個的同樣畫面，二十年前的景象竟然又再另一個時空出現並重疊著，莫名的淚竟流了下來，丟下一元，下一個是不是也給一元或是五毛呢？一元五毛對自己來說並不算負擔，負擔的是心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