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沒有猜錯，李小姐真的生氣了。

從此之後，除了公務外，她很少和我說話。所有的公文，只在她的權責處審核蓋章，其他的一概不管，我頓時彷彿失去了左右手。白天在組裡拚命，晚上在站裡賣命，當夜深人靜、筋疲力竭時，再也沒人會為我端來一杯牛奶，或說句窩心的話，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人情的冷暖。當然，這也是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怨得了誰。

更讓我訝異的是她在做完第二季會計報表後，竟然提出辭呈，這份突如其來的辭職書，簡直讓我措手不及。並非怕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而是我們之間，已有多年的同事情誼，況且，還有一份無名的愛戀隱藏在彼此的深心中，不管是否已隨歲月流失，但凡走過的勢必留下痕跡，相信彼此間，都會珍惜這段情緣，除非絕情！

那天晚餐後，我叫工友請她到我的辦公室，她故意地在門外喊著：

「報告。」

「請進。」我順口回應她。

「請問經理，有事嗎？」她的神情，近乎冷漠。

「請坐。」我沒有笑容，但禮貌地說。

「謝謝。」她的臉更冷，並沒有坐下。

我們的距離，彷彿是在一個陌生的境界裡，讓我倍感難受。

我取出她的辭職書，放在桌上，低聲而誠懇地說：

「李小姐，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彼此合作也十分融洽，如果有什麼地方得罪妳的話，請妳多多包涵。」

「經理你言重了，這幾年來蒙受你的照顧很多，的確是感激不盡。我的能力有限，做得不盡人意的地方很多，不得不辭職，以示負責，請你快一點批准。」

「人總是有感情的：：：」我還未說完。

「不，我是一個寡情薄義的人。」她搶著說。

「如果我說錯或做錯什麼，請妳原諒。」我依然低調地。

「你官大，有權又有勢，怎麼會做錯或說錯什麼呢？」

「不要用這種話激我。」

「我是實話實說。」

「今天無論妳用什麼劇烈的言詞來數落我，我全然接受。但要我在這份辭職書上批『可』，卻很難！」

「為什麼？為什麼？」她近乎咆哮，「如果你不批，我直接找組長！」

「找誰都沒有用，」我有點兒氣憤，「誰願意走，我不在乎、也無所謂，惟獨妳不能走！」

「不能走，也得走，」她高聲地說：「我不會在這裡繼續浪費我的青春！」

霎時，我無言以對，內心感到無比的難受，是誰浪費她的青春？是誰蒙受她的關懷和照顧？是誰捨不得她離開？一連串的問號激盪著我的心靈，讓我恥於面對眼前這個女子。

或許，一切已晚，任我左思右想，依然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挽留她。倘若是待遇低，我可以幫她調薪；如果是工作繁重，我可以幫她調整，但我能用什麼奇招，始能留住她的青春？

「再冷靜思考幾天好不好？」我又回復剛才的低調。

「我已經夠冷靜了！」她不屑地。

「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妳就不能留下來幫幫我的忙嗎？」

「和你這個不知情為何物的人，能夠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