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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前水頭的抗日英雄黃乃沙

發布日期:
作者: 黃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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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期間,前水頭的李約南、黃乃淵兩位先生英勇為國犧牲,事蹟也記錄在金門縣志中,唯有黃乃沙先生的故事被人遺忘,尤其老成日益凋謝,以後再也沒人記得這一件事了,所以我特別把這一段史實作一簡要的敘述:

前水頭的後界,有一間建築型式獨一無二的「三蓋廊」,那就是黃乃沙的故居,也是他祖父黃水應在廈門經營「合利」客棧,賺錢返鄉所蓋的古厝。父親黃天賜沒有和祖父在一起經商,反而讓黃乃沙往來金廈兩島,深深的影響了他的求學、交友和思想。根據當過他花童的楊素治說,黃乃沙長得人高馬大,英俊瀟灑,不但學問淵博,還打得一手好桌球,擔任他們的私塾老師約二年,每天晚間上課,新婚的十八歲妻子顏碧珍也是他的學生,這大概是要提升他們的知識水準和激發民族意識吧!

那時候,金門年青一代的知識份子,很多人都被國軍外圍組織吸收,負責蒐集日軍的動態,提供大陸內地軍事當局,作為進攻襲擊的依據。黃乃沙和埔邊何文註、湖下楊白祥、後浦姚善(住許氏家廟後面)等一群熱血青年過從甚密,負責分配區域的情報偵探任務,不知消息是如何洩漏的,黃姓的「偽村里幹部」,帶了幾個人,不由分說,把黃乃沙綁在他家附近的樹幹上,一陣子的嚴刑拷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後來「漢奸」回去稟報主子,又來了幾個日本兵,把他的夫人抓起來逼供,有人看到日本兵狠狠掌摑顏女士的耳光,受了一番毒打,還是堅持不吐露半個字,黃乃沙此後的間諜活動更加小心,更加謹慎了。

過了一陣子,日軍得到新的情報和證據,三番兩次派日軍圍捕他,日本憲兵三個人端著槍上刺刀,守住他家的三個門,翻箱倒篋的搜索,還是毫無所獲。因為經過日軍幾次搜捕,村民們都不敢到他家,而黃乃沙也發現:老弱婦孺容易被日軍所恐嚇,所以就把他們支開了,有的回娘家,有的就安排住到後垵的親戚家去,這樣一來,行動不但隱密而且也無後顧之憂。

在這一段逃亡的日子裡,他化裝成衣著破舊的砍柴樵夫,出現在北海岸、金門城,也曾躲在金水寺後面的墓穴中,這是一個富豪相中的風水地,墓園建造完畢,棺木下葬,結果無福消受,連夜掘出改葬他處,留下令人害怕的遺跡,這一下變成最佳的掩人耳目場所。而最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最後乾脆躲到他家,真的是應了軍事上的一句名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要躲在那裡呢?住在鄰居擔任日軍翻案官的楊水坡想出了一個點子,利用深夜,在大灶下挖個大坑,日軍來敲門,人躲進去,大鍋往灶上一放,什麼人也看不出來。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挖掘完成,一開始先挖出個僅能抱膝而坐的大小,最後能在裏面平躺的掩體總算完成了,而這些新土的處理更要十分小心,倒到遠處事情容易敗露,所以他們便把土倒在旁邊的菜園裡,再用田裡的土覆蓋上去,過程因此更加艱險。

日軍常問楊水坡是否知道黃乃沙的行蹤,但楊水坡當然裝蒜。楊水坡在日軍徵收騾馬隊的時候,他深知軍伕「大陸行」凶多吉少,於是暗中通報村民「財去人安樂」,騾馬第一時間踴躍捐獻,人不要陪同前往,因此前水頭就沒有人唱「萬里長征人未還」了。有了楊水坡的掩護,總算解了燃眉之急,但危機還是隨時存在呀!所以他們就趕緊安排偷渡的計畫,失敗了二次,終於平安的逃避到內地,經過這一次的折騰,黃乃沙再也沒有潛返故鄉之舉了。

終於等到勝利的來臨,黃乃沙很正式的戴著大盤帽,著軍服、佩雙槍,非常風光回到村莊,旁邊還有二個隨從,親友們想起了那一段憤憤不平的過去,就把黃姓「漢奸」抓起來,灌了他一肚子的肥皂水,也狠狠的揍了他一頓,本來那時候如同無政府狀態,拉到海邊,無聲無息的把他槍斃掉,再隨地挖個坑埋葬,神不知鬼不覺也不沒有人會追究,但想到對方無情,自己可不能不顧及同村同宗之義,再者殺父之仇一結,冤冤相報何時了,最後總算留住他一條小命,但「漢奸」這個烙印,是永遠無法消除的。

快樂的日子總是比較短暫,抗戰勝利百廢待舉,國共內戰方殷,加上那時候的制度並不健全,黃乃沙後來遠走南洋,先到印尼椰城、雅加達,最後定居新加坡,以他個人的才華出掌公司的財務,並按月匯款返鄉給妻女當生活費,數額眾多,大約是補償以往的四出流浪的虧欠吧?其侄兒黃積有說他們曾經向嬸母借米,也稱讚其叔父的書法很漂亮。

黃乃沙以其英武之姿、過人才華,犧牲兒女私情、天倫之樂,義無反顧的勇赴國難。勝利之後,國家並未安排其出路,酬庸其功勳,富裕的家道也因此中落,但他毫無怨言,毅然踏上鄉賢的足跡,在南洋開拓新的天地,其愛國情操與豁達心胸,值得浯島萬代子民所景仰與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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