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札記》我未來的兒子
我曾經以為我也可以像你父親一樣,用塔山的紅白大煙囪,像他當年哄你姊姊來哄你一樣,讓你知道父親就在那裡工作賺錢,只要你在金門島上抬頭就可以輕易的望見,日夜安心。當然有時,我也會懷疑,是自己讓自己遠離曾有伴侶的感覺,這個決定,似乎是錯了?我真的不知道,因為,現在要能企盼你的父親能日日回家,竟是這樣困難的一件事了,真是對不起,是你的母親讓你一生下來就要是這樣一個處境了。其實我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即將出世的你,即使母愛果真是無庸置疑的,但是母親再怎麼愛你也取代不了父親,並且,果真是由一個母親去決定自己小孩命運的時候,我其實太恐懼了。你的父親已在去年九月遠赴馬祖工作,在決定去與不去之間,你的父親曾經誠懇的探詢我的意見,而我早已察覺在你的父親猶豫不決的態度裡看見他陷在不確定的茫然裡,畢竟,這對他或是我,甚至是你的人生都是一個重大的決定,但他究竟該不該調去馬祖,在命運的暗示下,我知道他是非去不可,雖然我深知他對於我們會是極為不捨的,而且,一方面,其實我很沈迷你的父親,一方面卻又被理智的心煎熬著,畢竟,家庭的負擔委實沈重,再加上我也看得出來你父親很想從這份工作上找到一個男人曾經被忽略的肯定,所以,最後基於現實的基礎上,竟還是我決定讓他去的,這個決定,曾經讓我非常掙扎,是你的母親讓你起碼在三歲以前,都將沒有父親每日在身邊陪伴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而我只是覺得,那時雖然我與你的父親結婚甚至才僅有九個月,但是真正屬於婚姻的愛情,應該是溫和而久長的,而且,我想我也評估過自己應該是不能夠受得了一個為了孩子和家庭守在金門島上,而失去工作晉升機會的憤世男子,坐在那裡等我工作一天回家之後做飯給他吃。
這次你父親返台與你的外婆和我一起到台灣南部探望你的祖父母和眾親戚,你知道?你將是我們家族第四代降臨的第一個小娃娃,尤其是你的祖父特別盼望你的降臨,而我的小舅媽更是連夜為你翻出了很多全新的玩具和奶瓶,並且細心的把它們妥當的包在塑膠袋裡,隔天一早笑嘻嘻的告訴我和你的父親,這些東西都是要送給你的。小舅媽說,奶瓶是日本進口的,高溫消毒特別安全,玩具是按下去還會叫的那一種,而且還是通過檢驗的無毒塑膠,即使你直接拿起來咬也不用擔心,你知道?小舅媽送你的這些東西都不便宜,也許你要嫌媽媽好囉嗦,連這些都要告訴你,你知道?媽媽什麼都想告訴你。
媽媽其實也想知道,你是否會喜歡這個滿心期待歡迎你降臨的家,你知道?這裡將會全是充滿你的氣味,充滿你的感覺,而你的父母親,將讓你每日在愛與被愛的情緒中醒來。但是關於你的名字還沒有一個最後的決定,即使有時我會突然想起某年某時我曾經看過的一個特別好記好聽而且響亮的名字,但是用那樣的名字是不是合理?有沒有好聽?但我總覺得還是得要等你的父親下次回來再問過你的父親,因為我還是很真心想替他保留一些身為父親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