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札記》一場倉促而惆悵的尋根之旅
─世界金門日族譜展系列報導之六
自民國四年金門脫離母縣同安縣馬巷廳治而獨立設縣迄今,適逢建縣九十周年,縣政府擴大舉行慶祝活動,並廣邀旅居海外金門鄉親共襄盛舉。人數高達一千人左右,真可謂盛況空前。
這次的活動因為牽連著成千顆望斷故園夢魂的遊子心,別具深意,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深體其情,所以費盡思量地躬與了其會,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為這些血濃於水的老僑親們,紓解那長年積壓難耐的胸中塊壘││尋根。金門宗族文化研究協會成立以來的首要工作是推廣修譜風氣,義務協助地區各族姓編輯族譜,經過將近一年來的努力,我們累積了相當的修譜經驗與實務上的心得,尤以在修譜工具上的設計,協會裡有傲視全球的軟體系統規劃師,所以我們敢作別人所望塵莫及的工作││幫你尋根,也幫你修譜。這裡僅略舉幾項為老僑親們尋根的點滴,作為此次活動後的花絮,並以為日後再有如此讓人魂牽夢繫的壯舉,進一芻蕘之光。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族譜展現場,一位印尼來的女士要找王氏族譜,我告訴他我姓王並給她一張名片,第二天下午,有一女士來電:
「王先生嗎?我是王振坤的大姐,我們是營山人,我們都是在印尼出生的,這裡我們一點都不熟,我們很想回營山的老家看一看,您說營山的族親您很熟,能不能勞駕您一下,好嗎?」
「現在嗎?」
「是的,因為這次回來,主辦單位沒有安排尋根探親的行程,我們可以自行活動的時間非常有限。」
「那好,你們人在那裡?我來接你們。」
「我們住浯江飯店,浯江飯店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你們在樓下等我,我五分鐘左右就到。」
放下電話,我即忙撥了一通電話到營山找王世榮族叔,告知有客來訪的用意。接著我隨即自南門驅車趕到了飯店,那兒早有三位女士老者和一對五十開外的夫婦候著我了。彼此簡單的自我介紹後,趁著西天還有些兒微霞,大家就急忙的上了車。當車行出了飯店門口時,「董林你知道嗎?我要到那裡去找我表弟,他姓許,有順路嗎?」其中的一位女性長者問我,我正要答腔,又有一位女長者搶著問「浯坑,浯坑,我家住在浯坑一號的洋樓,聽說現在我家已是人各他去,樓已空了,唉!如果太遠了,只要到我家門口繞一下也可以,好嗎?」「那后浦頭呢?我的表叔就住在那裡,他叫黃某某,好找嗎?」「還是先到營山,前年我家宗廟重修,我的族叔來函向我募款,我還捐了五千多元的美金呢!我要回家看看那家廟蓋得怎樣了。」
車過浯江橋,我正感覺到車內那幾顆怦然沸熱的心,將要化成一團團噴射的火球,將我熔化成一隻浴火的鳳凰,一種美麗的憧憬與快樂的滿足,正如同一章章的音符,輕快地在我的車廂裡響起來。我的眼角忍不住地一陣酸濕,內心裡充滿了一窩甜甜的溫柔。我怪自己真沒用,常在課堂上講課時,因課文裡的情節動人而讓我哽喉,以至於轉身面對黑板久久無法回身面向學生,弄得學生們都感到莫名所以。這一連串迫切的問題粉軟了我。我滿口地應著:「順路,順路,不要三彎兩拐的,幾步路就可以到董林,您跟您表弟許先生聯絡好了嗎?」「聯絡不上耶!我到處打聽,都沒辦法聯絡到。」「聽說已經搬到臺灣了,找不到表弟,我好想看看外婆的家,那家我小時候住過的,我還記得那門口有一棵龍眼樹,不知到有沒有變?」女長者在我正後座,一路眉飛色舞地說得很起勁。「這個村子就是董林,您要看那一棟房子?」,從後視鏡裡我隱約的看出女長者焦急而茫然無助地凝視著窗外的磚磚瓦瓦,口裡不住地唸著:「龍眼樹,龍眼樹,井邊的龍眼樹。」我車繞過榜林村內,天色已然混濛,女長者看不出所以然,我們便直驅營山。
一路上車內唇舌譊譊,無非盡是女長者們的童年往事與故園情懷,到了營山,族叔已打開家廟的門在那等候多時了,彼此寒暄序過了昭穆輩份,談了許多長輩與祖先的往事。我燃了香燭,大家一起拜過祖靈(營山王家與我東沙村王家同支),族叔殷勤地要招待我們到飯店裡用晚餐,因為這時已經六點多了。振昆兄執意不肯,說還要到後浦頭與浯坑,不去恐怕往後機會渺茫。族叔的心意與盛情已到,也就不便強留。車到後浦頭,好不容易在一間六路大厝中找到了王振昆的表叔,不免又是「長長的話、短短的說」。已晚了,我們還是推謝了主人的邀宴,一路直馳浯坑,繞過她家高高的門牆,她靜靜地不發一語,回家的路上她竟又滔滔不絕地述說著洋樓裡五房妯娌的種種往事,好像時光倒回到了日據時代的某一個春天,很快地我們已車回金城,看看車上的時間已是將近九點了。我不知已是枵過飢,竟也不覺得有餓肚子的感覺了。大夥就往全福樓點了一些道地的家鄉菜,盡興地過了這麼一次尋根的晚間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