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憶往》一榜五進士
「一榜五進士」本來是明萬曆年間浯邑俊彥平林蔡獻臣、蔡懋賢、浦邊蔣孟育、陽翟陳基虞、西黃黃華秀等五人,於參加己丑科(公元一五八九)會試,一舉同時名題金榜的科舉盛事,日深月久,漸漸成為激勵後進向上,比才能、才幹、才華的俗語話。「有才調也去一榜五進士」,「會一榜五進士才算才調」,語意是有「一榜五進士」的「才調」才來逞強,有本事就去中個「一榜五進士」才有夠看。(「才調」是才幹、才華、才能、本事、條件的綜合表現,晉春王接傳:「才調秀出,見賞知音」,隋書許善心傳:「才調極高,此神童也」)表示「一榜五進士」是非常不易,難能可貴的事,就金門而言,這「一榜五進士」是科場登峰造極的空前成就,事實證明,萬曆以後就不再有此輝煌紀錄。
金門不過是同安縣馬巷廳翔風里的一隅之地,僅是五十二都中的六個都(大嶝十五,小嶝十六,太武之西十七,太武之東十八,太武之南十九,二十都為烈嶼),孤懸東南海陲,自早即被稱為「八蠻」之地,是世人印象中的邊荒落後,民風閉塞,民智不開,文化不高的低度開發彈丸小邑,那知道在明萬曆十六年的戊子科鄉試就有「八鯉渡江」美譽的青嶼張繼桂,平林蔡獻臣、陽翟陳基虞、浦邊蔣孟育、西黃黃華秀、黃華瑞(兄弟檔),浦邊趙維藩及林兜呂大楠等八金門俊逸鄉賢連袂中了舉人,聲滿閩地,誰能相信同安浯邑子弟竟如此傑出,真正是「看無
出重」。接著在翌年的春闈才有「五桂聯芳」,驚天動地,締造浯鄉文風鼎盛,蓋世風華的「一榜五進士」!金門離京城千里之遙,無論水程陸路,都需辛苦地長途拔跋,攀山過嶺,尤其會試固定在二月初九日舉行,各地考生舉子都趕在寒冬春峭中抵達京城,受「霜寒雪凍」,實在是非常嚴峻的試煉與考驗。
通常,在艱苦環境中成長的人,會特別珍惜與看重得來不易的成就,在奮鬥的過程中,不因挫折而氣喪退縮,不因困頓而心灰意頹。京城,這個陌生的大城市,各省考生環伺下,面對的是優秀才俊的強烈競爭,在層層重重嚴格的篩選中,五個來自偏遠小邑的舉子,竟然同登金榜,確是一件轟動而震撼的罕事。實在太少見了,就是京畿大邑,富庶州縣也鮮有此等科壇盛事,真是閩地之光,四百年後,我們仍深感光芒四射,與有榮焉。
浯鄉之所以有「海濱鄒魯」之譽,乃是有明一代,一口氣中了二十八位進士,而人才集中在萬曆年間,登進士榜者達十五人,超過了一半,州府縣及京官一批批,一群群,全國為之側目。金門子弟忠誠勤政,除弊利民,屢建佳績,有探花宰相,有尚書、侍郎、布政、有總督巡撫,居廟堂要津,有知府州官,有父子、叔侄、兄弟同登進士,傳為佳話美談,有會元傳臚,開同安首譽,館課文章,爭相傳誦,歷歷懋績宏規,清譽遠播,作為鄉梓後輩,拜服之餘,愧未能承緒於萬一。
明代的第一位進士,是南京通政使張苗之子張定,於明孝宗弘治三年(公元一四九○)庚戍科(官至山東布政司參議),距開浯進士宋太宗淳化三年(公元九九二)壬辰科陳綱為四百九十八年,距朱夫子以同安主簿過化金門為三三七年,陳綱又比朱子早了一六一年,陳綱且帶動了陽翟在宋自淳化至宋寧宗慶元二年的二○四年中六人榮登金榜,一千年前浯鄉俊秀即簪花登第,落後荒蠻之說令人存疑。朱子過化之後的三三七年,才有張定的中舉,這種「過化效應」竟漫長到跨越四個世紀,歷經三個朝代,比「百年樹人」多了二倍多,大概是特大號的「慢速樹人」紀錄。
張定之後二十四年,歷任南雄、松江知府、人稱「品德完人」的後水頭黃逸所中式,十二年後,陽翟陳健於世宗嘉靖五年,登丙戍科,此後後浦許福、許廷用在乙未科及辛丑科登第,嘉靖四十四年青嶼張鳳徵,沙尾蕭復陽雙雙在乙丑科發光,隨即帶動萬曆朝的盛況,十四年平林蔡守愚、田墩李璣登丙戍科,二年後「八鯉渡江」,十七年「五桂聯芳」出現,有此佳績,足以光前裕後,傲視世人,二十三年蔡復一與青嶼張繼桂、二十九年會元許獬、大嶝張廷拱,四十四年探花宰相林釬,青嶼張朝綱,都是「一榜雙進士」這種輝煌紀錄,相信福建七府六十三縣也是鮮有盛事,其他省份恐亦是不多見。
民國三十八年之後,金門一直為戰亂兵燹寫紀錄,為世紀災難吞苦果,亦為兩岸關係的演變作見證,所幸金門子弟在戰火中淬煉成長,五十年來的孕育累積,用心培植,相信比「一榜五進士」與「九里三提督」更大的榮景即將到來,讓我們拭目欣見浯鄉桃李開花結果,譽滿華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