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Enter到主內容區
:::
:::

清明老樹藤纏樹

發布日期:
作者: 謝輝煌。
點閱率:619

「清明節」,是古代天文學家依據觀察二十八宿的運行,及大地上氣候變化和萬物生長老死等狀況,所研發出來的「二十四節氣」之一,時間在冬至日起算的第一○五(六)天。這項研發,目的在教民不違農時,如「穀雨」布穀,「立秋」割禾等是,別無其他意涵。但傳到後來,卻被春祭、掃墓、寒食:::等習俗攀附在一起,熱鬧得像嘉年華會了。

雖然,清明節是由冬至日算起的第一○五(六)日,但因冬至日也非固定不變,所以,清明節也跟著飄浮不定。經隨意查看了五十三個連續年份的清明節,它總在二月下旬到三月上旬間來回游走,但也有三次落腳在「三月五日」,或因這偶而歇腳,才有了如許的艷遇吧!

首先,來談第一個艷遇──春祭,也就是「修禊」。按︽大辭典‧禊︾字的解釋是:「古人於春秋二季,臨水灌濯,祓除不祥的祭祀。在二月上旬巳日舉行的為春禊。」又,同書「祓禊」條引︽後漢書‧禮儀志上︾說:「是(三)月上巳,官民皆絜於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為大絜。」注:「謂之禊也:::蔡邕曰:『︽論語︾:「暮春者:::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自上及下,古有此禮。今三月上巳,祓禊於水濱,蓋出於此。』」這種古禮,以現代的眼光來看,應是由於暮春三月之初,時當季節交替之際,氣候漸暖,各種病媒滋生,同時晴雨不定,日夜溫差較大,容易發生流行性病變。為此,特舉辦這種寓清潔衛生和健身運動於祈福消災(或寓教於樂)的戶外活動,以達強身祛病的目的。這跟當今各地常舉辦各種活動來誘導人們走向戶外,並創造商機的做法沒有兩樣,可說跟清明節毫無關聯。但因三月的「上巳日」是按地支來推算,恆是在三月一日至十二日之間游走,故有時會跟清明節來個喜相逢,或前後相隨。妙的是到了魏朝時,不知是為了固定一個日子來修禊,還是為了配合「寒食節」(詳後)的活動,特把三月的「上巳日」固定在每年的「三月三日」。因為寒食節有固定的「野祭」(拜掃)活動,又說寒食節在冬至後一百五日(均詳後),因此,「上巳日」就和「清明節」掛鉤了。

其次,來談「掃墓」。據︽禮記‧檀弓上︾的「古也墓而不墳」、「古不修墓」、「葬也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弗得見也」;︽易‧繫辭下︾的「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以中野,不封不樹」;蔡邕︽獨斷‧下︾的「古不掃祭。至秦始皇出寢,起之(一作居)於墓側,漢因而不改」;及︽晉書‧禮志︾的「古無墓祭之禮」等記述,便可知古人普遍的漸有墓祭,以及築高墳、種墓木、立墓碑等表記物,係自秦漢開始。這大概是因為社會經濟漸行私有制,並以家(宗)族為社會基礎的緣故。這時,子孫往往擁有豐厚程度不同的遺產。因此,在漢代那種尊親敬祖,懷恩報德等儒家思想的薰染下,便有了春季掛紙(錢),秋季燒紅包(冥錢包上用紅紙書寫燒受包者的名諱)的掃祭文化。大陸版︽辭源‧拜掃︾說:「拜掃之俗,起自東漢,而盛於唐以後。」大陸劉斯倫︽孟郊‧賈島詩選︾釋孟郊︿濟源寒食﹀,引︽唐書︾說:「開元敕寒食上墓,︽禮︾無經文,近代相傳,寖以成俗,宜許上墓同拜掃禮,」可見掃墓與寒食的親密關係了。

然而,「寒食」是那一天呢?︽辭海︾引南朝‧梁‧宗懍︽荊楚歲時記︾說:「冬至後一百五日(應是依附清明之後的說法),謂之寒食,禁火三日。」︽大辭典︾:「約在農曆清明節前一日或二日,此日有禁火之俗。」邱燮友︽新譯千家詩︾注趙鼎︿寒食﹀詩,引南宋吳自牧︽夢粱錄‧二、清明節︾:「清明交三月,節前兩日謂之『寒食』,家家以柳條插於門上。」可知寒食幾與前述魏定的「上已日」(三月三日)相同,而且是清明節的「前(一)兩日」。換言之,清明節似已定為「三月五日」(或許是各古代作者著述時的節令巧合)。但「寒食節」的由來,則與東周時的晉文公和介子推有關。

關於晉文公和介子推的故事,首見於︽左傳‧僖公廿四年︾,當時,晉文公結束了十九年的國外流亡生涯,返國做了國君,在封賞流亡期間共患難的功臣時,介子推未向文公邀功討賞,文公就沒有封他。他也看不慣文公,以國家名器去酬庸那些盜功求官的人,便和母親「隱而死」,司馬遷的︽史記‧晉世家︾,則說文公知道子推隱居汾河東岸的綿山後,便把綿山封給了子推,並改名「介山」,以示「記吾過,旌善人」之意。西漢末,劉向在︽新序‧節士第七︾裡,說文公在綿山下「待之不肯出,求之不能得」的情形下,便以放火燒山的激烈手段,逼子推出山受封。結果,子推堅不出山,終被燒死在山上。東漢末,蔡邕在︽琴操︾中,說子推被燒死於清明節前一天,乃下令每年此日不得生火煮飯,以表懷思。元朝,狄君厚寫了個︽晉文公火燒介子推︾的雜劇,有無續出新的尾巴?不詳。明、清兩代,由余邵魚、馮夢龍、蔡元放等陸續著修的︽東周列國志︾,在第卅七回「介子推守志焚綿上」中,說放火後,火烈風猛,三日方息,介子推和母親相抱死於枯柳之下。焚火時,正當三月五日清明之後。國人思慕子推,因係死於火,便不忍生火,大家吃了一個月的冷食,後漸減至三日。至今太原、雁門一帶,每年冬至後一百五日,預作乾糧,以冷水食之,謂之『焚火』,亦曰『禁煙』。因此,以清明前一天為寒食節,家家插柳於門,以招子推之魂。或設野祭,焚紙錢:::。

認真的說,清明節和火燒介子推的「艷遇」最為動人,而感染力亦大。這不僅是因為清明節被一個有血有淚,有節有志的悲劇故事掛了鉤,而且是透過了小說、戲劇來傳播(按:滇、川、漢、湘、桂劇、及秦腔、梆子、京戲,都有︽焚綿山︾的戲碼),比東晉時王羲之、謝安等人的「曲水流觴」,唐朝的「曲江賜宴」及「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等活動,更能獲得廣大群眾的共鳴與附和。

至此,整個看來,原是「本來無一物」的清明節,經過歷朝歷代的一些人工攀附與著色,便像山中的老樹,纏滿了青藤,寄生了花朵,其中有儒釋道的精蘊,有仕隱的風情,以及嚴肅與輕鬆的場景,乃至「路上行人欲斷魂」的傷感,和「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的感悟。可以說,清明節是個多面向、多色彩的節日,尤其在定名為「民族掃墓節」,並和「國際兒童節」(台灣還併了個「婦女節」)串聯後,加上一些旅遊觀光的商業活動,更是全世界華人社會中一個各取所需,各得其所的好節日。曲水流觴或不再作興,禁煙、禁火和插柳大家也不再有興趣。但踏青、掃墓(祭靈骨塔)及親子遊戲的戶外活動,必定有增無減。即使國名變成了「五雞八爪國」,清明掃墓的煙火紙灰,也絕難「灰飛煙滅」。畢竟,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之根,既深且大,不是少數人的權力能將她毀滅的。

回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