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憶往》芳香四溢的「兵仔餅」
「兵仔餅」是金門百姓對當地駐軍的糧秣之一的「野戰口糧」餅乾的稱呼。大概因其來自軍中阿兵哥的餅乾,故民間俗稱「兵仔餅」。「兵仔餅」曾在地區家家戶戶悄悄地風行過一段漫漫的歲月,曾陪伴著許許多多的鄉親一同成長,它曾是家中零嘴點心的常客,也是私底下餽贈親友的好禮,可以說是當時地區百姓的最愛。不少的鄉親對它獨特的風味情有獨鍾,且戀戀不忘。即使現在駐軍銳減,「兵仔餅」依然有其不曾失色的影響力。
八十年代前的鄉親們一聽到或看到,甚至享受到耳熟能詳的「兵仔餅」時,心中不免洋溢並瀰漫一股特別的喜悅與滿足感,除了它來自「軍中」的敏感不凡與特殊身分外,就是它那迷人的餅香與吃將起來的厚實口感,「喀」!咬一口送進嘴中咀嚼,真是口齒留香,十足快意了。
隱約記得早年的「兵仔餅」都向乾店購買,在物質不豐的年代,因為便宜又好吃,很適合作為家中小孩子們平日的點心。第一次看到「兵仔餅」,是由一層似塗上蠟的紙所包裝的,包裝上印有藍色的國徽、聯勤總部的標幟,還有軍用「野戰口糧」幾個大字,其他數行小字的說明,當然兩旁又直印有醒目的「軍用物資、禁止轉售」的字樣。吃在嘴裡心裡,看在眼裡總會升起幾許異樣的情愫。打開後上層有牛(豬)肉乾一小包、薑糖四塊、橘子粉一小包等,下層則是十塊餅乾。當然小孩子最喜歡的是牛(豬)肉乾了,即使每個人分得一小塊,最是雀躍不已,即使送進嘴中一再咀嚼也不忍吞下。而橘子粉則倒在大碗公,沖入開水,霎時一碗盎然紅黃色的橘子水,讓大家眉開眼笑,你一口我一口喝將起來,被那甜中帶酸的味道所深深吸引,不一會兒光景早已喝得碗底朝天了。此時只見弟弟一副饞樣還將碗公捧起用舌頭舔吮著,整個碗公都要蓋住小小的臉龐。而薑糖早藏在口袋裡,餅乾則緊緊握在手裡,口中滿是芬芳四溢的餅香了。在湯足餅飽之餘,再拿出薑糖,丟入口中悠哉悠哉享受那薑的辛辣與糖的甜甜綿綿滋味。
不久,隨著包裝物料的進步,「兵仔餅」的包裝材料改為透明塑膠質,從外面可以一目暸然看到裡面的內容,打開包裝內容並無什麼改變,只是薑糖的顏色黑了一點,不似從前帶碧綠的顏色。而十塊餅乾緊密地被另一層塑膠所包裹著,感覺上少了一層的神秘感,但是風味口感依舊令人懷念。
記得民國七十幾年,有一次朋友自台返金,極思要購買「兵仔餅」解饞,拜託我去買,我就到金城街上一家家的問,最後來到菜市場的雜貨店買了一箱用鋁桶包裝的「兵仔餅」,晚飯後將「兵仔餅」放在腳踏車後座載到朋友下榻處,朋友隨即打開圓形蓋子,拿起久未謀面的「兵仔餅」,臉上泛著滿足與感謝的笑容,看看製造日期卻發現是至今日一年多以前的產品,朋友臉龐霎時扭曲變形說:「過期了,恐怕不能吃了!」「沒關係的,我們平常吃的也都是已經過期的,街上賣的也全都是過期的。」我特別補充說明。朋友一副正經說:「過期的還是不太好,就不要買了。」「好!我拿回去。」當下我勉強裝笑,心理著實很不高興。
在朋友住處天南地北閒聊後,不覺已是深夜十點多,告別了友人,趁著星夜載著一箱的「兵仔餅」,我一手抓著車手,另一手扶著車後的「兵仔餅」騎入民族路,就在南門里辦公處(今天的縣立體育館旁)的十字路口,遇到宵禁的衛兵崗哨,衛兵持著M1步槍問:「後面載的是什麼?」「沒什麼?我是要回家的。」說完時我即刻踩起踏板,快速從衛兵身旁穿過,衛兵高高舉起M1步槍想要攬住我,說時遲那時快,我已越過鐵絲網柵欄的障礙,騎在不設衛哨的民族路路上了,一路如飛直奔家門。如今,偶爾想起這件事內心深處仍舊惶惶不安、餘悸猶存!想想當時還真是幸運!要是被當場攬住,這一箱「兵仔餅」可夠我受了!在戒嚴時期蹲個一年半載的牢獄應該是毫無疑問的。
此刻,我手中擁有一包「兵仔餅」,綠色的包裝外衣上,有著銀色的聯勤的標幟,標誌下方印有「軍用」A式「野戰口糧」等文字,接著是「聯勤總部補給署 委製」和「行政院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食品工廠承製」的字樣。另一面印有「食用說明」,此部份含二大項文字說明,以及「壹餐份」和總共六項的「內容成分」的文字,其中第四項是三合一麥片粉30公克,第五項巧克力粉15公克,第六項橘子果醬15公克,旁邊並印有一行「保存期限18個月」。最後則是一行印有「89.5.16製造」的黑字體。顯然的「兵仔餅」的內容數量比以往增多,而且包裝方式也有所不同,餅乾168公克分裝在內層塑膠盒兩邊,中間則裝有薑糖、三合一麥片粉、橘子果醬、巧克力粉等。而我手上這一包「兵仔餅」距製造日期已過期三年多了,但是這一批同期製造的「兵仔餅」據說吃起來不減風味,這也許是包裝完美保存得法的緣故吧。
「兵仔餅」屬於個人的口糧,而現役的野戰口糧分為A、C兩式。餅乾、薑糖和三合一麥片是固定口味,A式有牛肉乾、巧克力、橘子果醬;C式則是豬肉乾、咖啡和草莓果醬。乍看之下份量並不多,不過其中的熱量卡路里和營養都是經過精心計算過的。
原來「兵仔餅」是維繫軍隊戰力的基礎,主要供應外島後勤補給不便地區和特種任務單位的官兵食用。古書上說:「大軍未到,糧草先行」,真的不無道理。
「兵仔餅」是金門駐軍與老百姓共生之下的一種非正式且具特色的產物與名稱,這之間的行為互動頗令人感到玩味與愛念,更重要的是「兵仔餅」所帶給鄉親們的特殊感情,絕不會因「兵仔餅」換新裝而有所落失。隨著年歲流轉「兵仔餅」儼然已經深深烙印在鄉親的腦海心靈中,成為共同回憶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