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與蓬萊米
「你年輕又還沒有結婚,不懂!」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轉頭對我說:「男女床笫間的事,不僅神奇也奧妙。我是一個有品味、也注重情趣,性慾又強的男人,偏偏我的太太她冷感、不懂情趣,長得又難看,每次在一起,幾乎讓我沒有性慾可言。人生嘛,如果在這一方面不能滿足自己的需求,再多的金錢、再大的官,活著也沒有什麼意義。」
「這就是您到特約茶室的最大理由?」我大膽地問。
「坦白說,從事這種行業的女人,她們懂得如何讓男人盡興。尤其是蓬萊米這個小女子,她不僅漂亮、豐滿,懂得情趣,更有一套不易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到的好功夫。你說說看,如此的一個女人,能讓我不傾心嗎?也只有像她這樣的女人,才能滿足我的性需求。」將軍說著說著,又把頭轉向牆壁,「今天,你們把她調離了庵前,往後只會造成我的不便,你要交代金城總室,快一點把她調回去,知道不知道?」
「是。」我不敢怠慢。
「我這個人嘛,一向是奉公守法、盡忠職守、任勞任怨替國家做事,別的不良嗜好我全沒有,單單只喝點小酒,吃吃狗肉,玩玩女人。這些事主任、司令官甚至總司令全都知道,他們又能把我怎樣,我少將還不是照升。」將軍用警告的語氣,「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溝通溝通,並不是求你,這點你要搞清楚!雖然你們五組的業務不是我督導的,如果想找你們的碴,辦法多得是!」將軍說著,突然把話鋒一轉,「政一組張少校怎麼走的,相信你是一清二楚。那晚你不是也在場嗎,查哨不查哨,還要先到軍樂園買張票;裡面十幾位小姐不找,偏偏買蓬萊米的票,讓我枯等一個晚上。這種不識相的參謀,不管他辦事能力有多強、學經歷有多麼完整,我是不會看在眼裡的。」
「張少校在裡面辦事,怎麼會知道您在外頭等。」我鼓起勇氣,替他抱不平。
「他整整搞了人家一個多鐘頭,如果人人像他那樣,蓬萊米受得了嗎?」將軍心中萌起一股強烈的同情心。
「那天我們到庵前茶室看清場,副主任您不也是在蓬萊米房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我笑著說。 「我是少將,他是少校,將校能相比嗎?」將軍不悅地。
「同樣是庵前茶室軍官票,並沒有將校之分。」
「渾蛋,」將軍怒氣沖沖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存心和我抬槓是不是?我一生為國盡忠、為國效勞,特約茶室每個月發給我幾張免費慰勞票也不為過啊!我花錢買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老相好,你們卻偏偏和我作對,把她東調西調,搞什麼嘛!」將軍憤而地站起,猛力地把手一揮,「出去,限你十天內把蓬萊米調回庵前,要不然的話,大家就等著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忘了應有的禮貌,轉身就走。步下管制室的石階,我不斷地反覆思考,如此之長官,是否值得我們尊敬?這種沉迷於酒色的狗肉將軍,其人格已蕩然無存,早已失去革命軍人的英雄本色,是時代的悲哀、抑或是國家的不幸?相信不久的將來,就能獲得答案。
6
一個月匆匆過去了,我並無懼於將軍的淫威,充分尊重金城總室對侍應生的調配,蓬萊米依舊在山外茶室軍官部營業,我依然辦我的福利業務。雖然將軍要我等著瞧,我亦不敢怠慢和放肆,時時刻刻、隨時隨地等著將軍來「瞧」,但始終沒「瞧」出什麼,讓將軍失望透頂。
有一天,西康二號總機小姐,轉來一通將軍要找我的電話。
「報告副主任。」我禮貌地說。
「有點事請你幫忙。」將軍的聲音,竟是那麼地和靄可親。
「報告副主任,您請吩咐。」
「蓬萊米她母親死了,急著要回台灣奔喪,你快一點幫她辦理出境手續。」
「我馬上和金城總室連絡,請他們快一點把出入境申請書送過來。」
「辦好了通知我一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