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心漫談》草食主義
春末,到山區賞螢,熱情的主人,以自助的方式宴請大家,晚餐提供的是一道道非常時鮮的野味。昭和草加上薑絲熱炒,特殊的青草味,讓我忘了當客人不能太貪吃,等山蘇配上小魚乾這味餐廳很昂貴的主菜上桌後,我已經忘我的乾脆就轉移陣地,搬來椅子就坐在這道菜面前享用。至於大家都愛吃的炸溪蝦和燒酒雞這些大家讚譽有加的推薦菜色,對我而言就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了。因為吃太撐了,所以,飯後沿著山徑散步,同行的表妹遞來一把草,要我試吃看看,可以幫助消化的,接過來一片葉子嘗試,甜甜的,問起這是啥東西,原來是甜菊,女兒看了非常驚訝的問:馬麻,你是牛嗎?為什麼要吃草?
對啊!媽媽又不是牛,牛才會吃草的,媽媽也不是神農氏需要嚐百草救人,所以,為什麼要吃草呢?我其實也很好奇自己怎麼會很勇敢的吃草,難不成正如我家老妹在我年歲漸長還沒對象時,去請教某位知名的算命師,這位大師直言我前世修道,這一世姻緣來的慢,也或許如此,特別愛吃各類的青菜(草)。記憶中第一次吃草,年紀很小,還讀著幼稚園,有位從台灣回金門探親的盧阿姨到我家來作客,那一天,媽媽要我送客人到公車站搭車,一大一小走在馬路上,路旁綻開著黃色的小花,盧阿姨問我:敢吃酢漿草嗎?我傻傻的點點頭,她要我學她摘下路邊的酢漿草,再放在嘴裡細細的咀嚼,一絲絲甜甜味道就在嘴裡展開來。好吃耶!我笑著告訴盧阿姨,她示意我可以再吃些。這片貼著地面長的酢漿草,是在大祠堂的後面,也在馬路邊,路過的牛車和吉普車上的人,看著一大一小蹲在路旁,都會用微笑和我們打招呼,這會兒,品嚐過酢漿草後,盧阿姨很仔細的找著東西,我好奇的問是不是掉了東西,不然為什麼要找得這麼認真呢?我在找幸運草啊!盧阿姨回答我。年幼的我也低下身子幫忙找,因為我相信找到幸運草之後,肯定做什麼事都會很幸運,至於那一天有沒有找到幸運草,時日久遠,我真的忘了,不過,也因此長大後的我,真的相信找到幸運草之後,做什麼事都會很幸運的,至於那一天有沒有找到幸運草呢?時日久遠,我真的忘了,只是,大祠堂後面那片酢漿草,就成了我童年最難忘的回憶,因為尋找幸運草能帶來幸運的傳說,讓我對未來的不確定多了更多憧憬。
上了小學,學校的小花園裡種了許多扶桑花,紅艷艷的花朵讓孩子們的我們都有偷採的念頭,直到看到高年級同學採下花朵,剝下花蒂後,輕輕的吸上一口白色的莖,才心滿意足的把花朵塞回花叢裡,我們這些小蘿蔔頭也有樣學樣,喔!真的很棒耶~清甜的味道就完整的融入味蕾。可是,這不是好學生應該有的行為啊!所以,村子裡有種扶桑花的公園,就成了我放假日最喜歡去扮家家酒的地方,那個公園位在池塘附近,還有石桌石椅的擺設,妹妹們抱著洋娃哇假裝煮飯做菜的忙碌著,做姊姊的我則很認真的拔下一朵朵的花,吸完花朵的甜味後,再行轉交給妹妹們用石片切細細做菜餵洋娃娃,姊妹們合作愉快的情況下,假日午後都會膩在這個公園裡玩耍,那個公園後來因為缺乏維護,破敗的圍牆和逐漸枯萎的花花草草,是我們這些孩子所無力改變的現實。
即長,到外婆家作客,看見桌上擺了炒得很清脆的地瓜葉,竟然大驚失色,不知道這一味在金門都餵豬的菜,來到客家庄會有人拿來吃,明明外婆家也算有錢的人家,怎麼吃起了豬食,直到面有難色的夾一口來試吃後,這才發現,真是爽口清香,好吃得不得了。不過,我家真的很少很少會去炒這道菜,原因是孩子們都在金門長大,根深蒂固豬吃的菜,人怎麼可以吃呢?所以,只有媽媽和我捧場的菜,當然就絕少有機會被擺在飯桌上囉!
嫁到客家家庭,第一次看到煮得糊糊爛爛黃色參雜著小芋頭的根莖類菜餚,很惶恐,不知道哪來的菜色這麼恐怖,老公要我吃一口給五百,我獅子大開口要五千,他也爽快的答應,看在錢的份上,我閉氣吃了老公夾到碗裡的菜,咦!好吃好吃真好吃,忍不住多夾了些放到碗裡配飯吃,婆婆笑著問怎麼回事,老公才說金門人一定不懂得吃芋頭的莖,這道菜是拔起整棵的芋頭,莖的部份洗淨切段,小芋頭刮皮洗淨,薑絲切細加醋去炒,燜爛後味道特殊,配飯可以吃上三大碗。這一餐飯我當然沒有真的拿到五千元的獎勵金,不過,從此以後知道原來不是只有芋頭可以吃,連莖都是可以入菜的。
假日,陪婆婆回鄉下,看著婆家快要荒蕪的菜園,很心疼,可是婆婆年歲已高,外勞又期滿回印尼,每個孩子都有正職,沒有人可以撥出時間整理菜園,所以,就只能由著野草遍地長,閒不住的我,看到生命力強韌的過貓貼著圳溝旁悄悄的長著,小籃子拿來就採了起來。那一夜的晚餐,老公從廚房端著小小一盤的炒過貓送到我面前,笑著告訴我這是打某菜,一大把炒起來剩一點點,我則是歡天喜地的享受著自己採摘的青菜,看傻眼的女兒又問起:馬麻,妳是牛嗎?我搖搖頭回答:不是,只是草食主義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