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我任教
余小時環境惡劣,從苦難中勉強求學,至初中畢業時,金門中學有附設簡師科,余即參加投考,於發榜時,乃得正取第三名,閱榜之時,心情喜悅,至返家時,聞鄉人及友戚對投考教師之評價,簡直是一毛不值,因當時教師之待遇,非常薄祿,諸認為走此徑是窮途末路,死路一條,走進之後,永不超生,又當時之家境,也無有見識的好父兄可以指點我之實況,余就去請教老師,師徒之情,尚不贊同我去讀師範。因之,余即糊糊塗塗,也不考慮自己是一個母子相依為命,家庭生活是處於無依無靠的惡劣環境,論實況,當時去讀簡師科,出來當一個小學老師,可以說是最適合我的處境。但因當時毫無經驗,也無幕後的指點人,也沒有想到家裡有沒有飯吃,一時衝動,放去了簡師錄取之名,重新再考金門高中。
意想不到,高中讀了兩年之後,家庭確實無米、無油、無鹽,基於無法生活之環境下,只好暫請休學,先找工作再作打算延後畢業。也很巧,那一年也是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的時刻,想找工作,人浮於事,位置困難。因之,暫停學業,換個失業。又那時候的金門民防組織之規定,凡非公教人員,必須編入民防隊參加戰鬥,我與宗親歐陽鍾禁,兩人同病相憐,為了避一時的民防操練,就去參加金門的保安人員的訓練,當時最紅的劉軍事科長,雖然很注意替我們兩位找工作,但因名額有限,還是找不到工作。兩人只好先到家鄉的沙鷗國小去當義教。
在義教中,雖然無薪,但工作還是很認真,所表現的成績也是很好。縣府抽考,乃得全縣第二名,而因生活所迫,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而想突圍,又衝不出去,以當時的心情,既痛苦又須忍耐。在宗親的族譜,歐陽鍾禁的輩份比我高,論輩份,我要叫他鍾禁叔,論工作,同樣是義務教師,論職業,同樣是失業者,我們兩人,因是同病相憐,兩人感情很好,遇有積悶,都會互相安慰。他為了要找出路,就到了軍中去服務,我本來也想去,但因家中,只有一個老母親,所以我無法到軍中去。
在沙鷗國小,所任之務,並無薪水,全是義務,於當年(民國四十三年)十二月,湖前國小陳師德輝調升校長,所留一缺,縣府即派我去充當,余以為從今之後,可有一份教職謀生,意想不到,兩個月後的下學期湖前國小的黃達生校長,親往縣府文教科,欲續聘歐陽揚明老師。然我命運不佳,那一季縣府因缺經費,全縣裁員八名,我被列為必裁之一,翌年(民國四十四年),我又再失業了,這個時候,我回到家裡,又再到我家隔壁的沙鷗國小續當義教。義務教師將滿一年,於民國四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金山鄉公所有一位工友騎著腳踏車到學校來,叫我馬上到鄉公所去,我也不知道叫我去幹什麼,學校功課雖然很忙,但他說:「有人要與你面談事情」。我就向志哲借自行車騎去。
到了鄉公所,看到董鄉長陪著鄭植芳特派員和縣主委在辦公室,由董鄉長先作介紹,鄭特派員即叫我馬上寫履歷表,到我寫好交給他,他對我說:「下週開始要到縣委會見習兩週,才派任民眾服務站的主任,每月薪水四百元,成績佳可再加薪。」言畢,即動身上車回去。此時,余在鄉公所與鄉長及主委座談,自感經驗與學識,認為不夠,恐難勝任,但經他們的鼓勵,余才大膽而試。
本來我是一個沒有職業的可憐人,現在,我得了鄭特派員的愛護金門青年,我的家庭生活,從那一天起,我是得救了。他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永不遺忘。在工作上,我亦是全力以赴,在我任內之工作,於金山鄉,民眾服務站的工作,我掌握著天時、地利,又人和,重視政治綜合小組之運轉,所以當時的工作,所以說做的有聲有色,頗得各方之滿意。
以當時的金門軍政實況,當然是以軍為主,一切都是軍事第一,但權責之分配,金門仍是黨政軍分開,當時金門有三巨頭,一位管黨務,一位管政務,一位管軍事。黨務工作是鄭特派員所管,政務工作是由戴仲玉所管(福建省主席),軍事工作是由劉司令官玉章所管,其時最主要之任務,中央的政策,先把金門守著最重要。劉將軍雖然是一位打仗有名的虎將,但在以黨領政,以黨領軍之政策下,鄭特派員等於直達中央的權能。因此之情,劉司令官對他凡有商酌之事都是很客氣。惟因時局所需,中央經再三之討論,金門要打勝仗,必須實施黨政軍一元化,經決策後,鄭先生的特派員職務,就轉交給劉玉章將軍兼任。
據我所聞,鄭先生的計畫是依胡璉將軍之策略(因他是接任胡將軍的特派員缺),是要培養一批金門青年,但因時局有變,職務有遷,致所策劃,亦隨有轉,又是金門是居於打仗的時局,所以鄭先生雖有胡璉將軍的金門理想要做,但還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