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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化沙漠到文學島嶼

發布日期:
作者: 王金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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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城中文藝社

  六月底,學期即將結束,也是我教師生涯的最後階段,民國六十四年來到城中,一待就是三十年,歲月匆匆,三十年一晃就過去。誠如古人所說:「行百里者半九十。」君不見田徑場上的長跑選手,越到最後階段越難熬,此時若不能咬緊牙關,奮力衝刺,往往功虧一簣,奪標無望。炎熱的天氣,浮躁的心情,日子難捱,總希望優雅的步下工作舞台,為三十年的職場生涯劃下美麗的句點。

六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正是詩人鄭愁予情歸浯江,落籍金門的日子,當天下午,應邀到城中演講,晚上在前水頭的藝文夜話,吸引許多文藝愛好者前往聆聽,颳起一陣旋風,讓金門的夜空顯得十分文藝。

會後,和以前城中畢業的一些學生見面,他們得知我退休的消息,建議舉辦活動,出版專刊,作為退休紀念,把從前文藝組的同學找回來,重回現場,回味一下當年上課的情形。

鄭愁予來去,像一陣旋風,匆匆結束,而我卻被捲入暴風圈,這下子又有得忙了。

二、在文化沙漠年代:

憶及成長的年代,金門是所謂前線戰地,邊陲地帶,生活貧窮落後,物質短缺,資源匱乏,報章雜誌很少,常見的大概就是中央日報、讀者文摘、幼獅文藝,還有本地的報紙正氣中華報(金門日報的前身),這些都是我的精神食糧,也是引發我對文學產生興趣的重要因素。

那時正氣副刊的作家大多出自軍中,本土作家很少,在沒有電視和電腦,收音機受到管控的年代,當然也不會有什麼藝文活動,這就是金門被稱為文化沙漠的原因。

中學時代,經常和一些喜歡舞文弄墨的同學交往,互相切磋,偶而有作品在副刊上發表,領了稿費,彼此請客,打打牙祭,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三、文學因緣

高中畢業,考取文化大學中文系文學組,整天之乎者也,對文字、聲韻、訓詁各學科,感覺枯燥乏味,這和我對現代文學的喜好有很大的差距,頗感失望,心情鬱卒,真有點唸不下去。當時,班上有位同學陳信元,他曾任台中一中校刊主編,對現在文學涉獵頗多,和我很談得來,後來他邀一中的同學詹錫奎,三人一起在紗帽山下,陽明山管理局前租屋同住,此後的大學生活,詩書為伍,好友同行,山中歲月,充實浪漫、令人難忘。

民國六十三年,旅台大專同學會創辦「浯潮」,這是一本文藝性質濃厚的刊物,參與編務的有張國禎、王士朝、楊子昇、顏生龍等人,都是時相往來的好友,除了楊大哥是學長,其他都是高中同班同學,我沒能參與編務,但也略知一二。

同年暑假,復興文藝營在南投霧社開辦,詹錫奎邀我和張國禎一起去參加,那一期的營主任是余光中教授,並講授新詩,我參加小說組,由朱西甯老師主導,指導小說創作,這是我和朱老師結識的緣由。

在霧社十天,結交不少同好,日子過得十分愜意,「山中十日,世上千年。」十天的時間匆匆消逝,卻是往後我們小說組同學經常在朱老師家相聚的開始。

四、追憶朱老師二三事:

從山上下來,小說組的同學便經常前往朱老師家中聚會,老師是個古道熱腸的人,每次聽到門鈴聲,總是親自開門迎接,陪大夥在客廳聊天,並留我們吃飯。不久,就聽到慕沙阿姨在廚房裡邊唱歌邊炒菜的聲音,飯菜做好,我們像蝗蟲過境一般,瞬間盤底朝天,一掃而空。

老師對我這個從金門外島來的學生很是關心,經常詢問有關金門的事,他的長篇小說「八二三注」,就是以八二三戰役為主題的作品。民國八十四年,他來金門演講,那時他的身子瘦弱,有病在身,曾跟我說:「天文、天心剛出道時,到校園演講,主持人介紹她們,都說這是朱西甯的女兒。現在我上台演講,要說,我是朱天文、朱天心的爸爸,大家才會開始鼓掌。」感慨年華老去,盛名不再。文壇和球場上一樣,是很現實的,一旦退下場來,很快就會被人淡忘。

老師情深義重,記憶力超強,對以前的事總是鉅細靡遺,侃侃而談,他是個張愛玲迷,在顛沛流離的戰亂時期,行囊中永遠帶著的書本便是張愛玲的小說。張愛玲在美國時,曾跟他有書信往來,一接到來信,便很高興,我們去她家時,他會把信拿出來給大家看,張愛玲的晚年生活很封閉,很少寫信,不跟人接觸、往來,能收到她的信是很不容易的。

大四那年,他得知胡蘭成從日本來台,在文化大學授課,便找我帶路,領著家人,在月色朦朧的夜晚趕到華岡,拜見胡蘭成,不久之後,胡蘭成便因他的關係,搬到朱家隔壁,借住在盧克彰家,這也是因為張愛玲的關係,愛屋及烏,但後來張愛玲就不再與他通信了。

那一陣子,胡蘭成講學授課,吸引許多學者、作家前往聆聽,我也曾經旁聽他講授易經。他的文筆華麗,風格獨特,對朱家姊妹及三三集刊的成員,影響深遠,也曾蔚為風尚,風靡一時。三三集刊出版時,我已返金任教,只有在寒暑假去台灣時,才有機會與老師見面,他也常叫我寫作,但我始終有負所託,無法完成師命。身在離島,我真是邊陲地區的邊緣人。

五、城中文藝組

文藝組只是聯課活動課程中的一項,不分年段、班別,只要有興趣,就可以選填志願,自由參加,人數有三、四十位不等,每個星期三下午六、七兩節上課,後來改成一節課,我到城中時,擔任這個課程,從原先的兩節課上到變成一節,再從一節課到取消文藝組,這當中大概有四、五年的時間,教到的學生不多,但要記得他們也不容易。

兩節課的時間蠻長的,除了上課時口沫橫飛,講個不停之外,課前的準備頗費功夫,就像一場專題演講,要有主題,講完之後,還須座談,回應學生的問題,提供書目讓他們回去閱讀。所以一場課下來,真的是滿身疲累。

那時剛從學校畢業,滿腔熱血,充滿藝文情懷,還沒結婚,住在學校宿舍,比較有時間閱讀書報雜誌,文學作品,對台灣文壇的一些動向也頗熟悉,常看「現代文學」、「中外文學」之類的刊物,所以上起課來,天南地北,可以談的東西很多,不怕沒內容。

課程是以台灣現代文學為主軸,介紹當代著名作家及作品,在小說方面:有白先勇、黃春明、王禎和、張愛玲、陳映真、王文興等人的作品,當然也不會忘了軍中三劍客──朱西甯、司馬中原及段彩華,比較好的經典作品,我會把內容抽出來,加以分析說明,其餘則是自行閱讀。

在新詩方面:新詩在台灣發展的情形,從藍星詩社、現在詩社、創世紀詩社、到笠詩社、龍族、大地::::等一一介紹,並把各家各派的理論、重要作家稍作說明。而我比較喜歡的詩人鄭愁予、余光中、弦、洛夫、楊牧、白萩……等人的作品,也會提出來和同學共享。

那時正是鄉土文學論戰激烈的年代,上課時我們也常提出問題,相互討論,讓同學表達意見、發表個人看法,由於對文學的熱愛,他們上課都很專心,介紹給他們的書本,回去用心閱讀,上課都能提出問題,做比較深入的討論。

楊樹清在國中時期就很出風頭,每次作文比賽總是拿第一,我在擔任評審時,感覺他的作品特別突出,和其他人有明顯的差距,整天鑽進文藝書堆裡,閱讀、寫稿,其他各科成績無法兼顧,後來帶著一股文藝狂熱進入高職,高職沒唸完,就到台灣去發展了。

由於他的努力與執著,終於有一番成就,創辦「金門報導」,在戒嚴時期給金門帶來很大的震撼。當初我們大學畢業後返鄉任教時,也曾有辦刊物的構想,只是談了幾次以後,並沒有積極去做,終於胎死腹中。而他卻圓了我們年輕時候的夢想。

他和歐陽柏燕、高丹華、洪進業、石曉楓、顏炳洳::::等十位同學,一共出版了四十八本書,在國內的比賽中獲得大小獎項六十二座,表現十分優異。

從事文學工作是一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今天,看到這些同學那麼積極努力的耕耘,獲獎無數,內心感到欣慰。但我不敢掠美,當初或許播下一些文藝種子,而後來能夠發芽、成長、開花、結果,綠樹成蔭,城中所有的老師,都是辛苦的園丁,扮演著重要角色。

六、文學島嶼

卅年來,金門這塊土地,在大家努力耕耘下,逐漸由沙漠轉變成綠洲,各項藝文活動,接續展示、演出,無論音樂、書畫、文學各方面都有長足進步,蓬勃發展,尤其在文學方面,從金門季刊、金門文藝、金門文學叢刊的發行,到最近金門文藝營,浯潮再起等活動,都為金門的藝文投注新生命,使金門成為活力充沛的文學島嶼。從當初的文藝青年到現在,我沒能為這塊土地做出什麼貢獻,但是看到年輕一輩的文藝愛好者,個個青出於藍,成就非凡,令人激賞。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浯潮一波接一波,島上開花又結果。」今日金門的文壇上可謂新人輩出,人才濟濟,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有緣和他們相識共處,而他們今日的成就,則是由於他們當年對文學的熱愛與用心,以及後來的努力和執著,我為他們喝采,也為他們感到驕傲。

──2005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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