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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緣此山中

發布日期:
作者: 陳興國。
點閱率:472

連續幾日的午后雷陣雨,彈落心路上的靈感,思緒變得散漫了,只好投醫自然,渴望思想早點被解放,以聊慰閒得發慌的紙筆。

等不及中餐,一頭便往山林裏栽進去,誤打誤撞地來到一處『素昧平生』的步道。步道寬約一米,上頭鋪陳長方型石塊,石塊上或長滿如茵的青苔,或覆蓋著層層的腐質敗葉。因天雨數日,使得石塊更加打滑,一路走來,倒倒癲癲、左閃右閃、跌跌撞撞,猶如醉漢的步履蹣跚。這回,總算領教到『如履薄冰』的驚險了。

天雨,澤披萬物;山裏的植群,無論老葉新枝,在雨水的洗濯後,彷彿都換了新裝。多日無人探訪的土徑,野草的枝芽已悄悄的擴張地盤,在步道上佈滿了『箭戟』。鬼面蜘蛛張羅的八卦大網也橫罩路中,網中的黑蜘蛛,猶如演奏古箏的大師,定靜安祥地按捺著弦絲(倒也像緊抓權力不放的權勢主義者),一副此路由我開的『霸道樣』,張牙舞爪地彰顯那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的神態。好家在,本人早有心裡準備,未掉入那『絲』讓我剪不斷、理還亂的八卦中。

由於酷暑漸退,『天涼好個秋』的季節已來臨。今個兒山陰爽快,山風使勁地把油桐葉給吹得反白。油桐葉片相互拍擊的聲響,像是在鼓掌叫好,歡迎我的到來。我小心翼翼地踩著濕漉漉的山徑,見幾只掉落垂坡色澤已泛黑的油桐果實。我仰望直挺挺的油桐樹身,瞧見成串的綠燈籠(油桐的果實)掛滿了整株油桐樹。我莞爾:夜裏來此的遊人,有這些高掛的燈籠相照映,定不會迷失方向。腳程續進,來到山稜,山風愈勁,稜線左側,有群山的交疊錯置。山色,由近山處的清晰、到遠處的朦朧、至更遠的飄渺,盡寫真在眼眶裏;右側,則是四面環山的大台北盆地。盆地內有國道三號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南來北往的車潮。蜿蜒的大漢溪流域也徜徉其中。盆地裏瀰漫著人氣與廢氣抗爭,一片邈邈乎,真不知其所以然;而公路上的車流,像是爬行足下的螻蟻,來回奔波、忙碌,又不知其所止。見此景,自慚在這浮生半日中,藏身於此(一邊眺望山林,一邊笑看凡塵的交界處)獨享野趣。

「不見山中人語,莫非此山只緣我一人?」於是,膽大地『脫掉,脫掉』(其實,在山上打赤膊,是稀鬆平常的事,根本不足為奇。),我脫去上衣,打著赤膊,當半個『偽』竹林七賢。我張開退化的『翅膀』(沒有羽毛,只剩腋毛。),讓山風拂乾濕答淋漓的汗水。

這時節的油桐綠葉,被蟲蛀得千瘡百孔,幾已到體無完膚的地步,間或有凋零飄落者,不經意地在葉片下發現『著床』的蟲卵。哦!原來,油桐在『六月雪』時,把純白獻給大地,遺留賞花人無盡的歌頌與詩意外,接續,又將綠葉充作蟲蟲的食糧,(油桐的果實可以用來提煉桐油)。對於油桐『物盡其用』的本領,真是令人敬仰!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視線忽被路前的一朵小白花所打住。眼前是一朵『五蕊投地』的桐花。我憐香惜玉般地將它拾起,隨即,以好奇的眼波尋向四周,試圖覓得桐花的芳蹤,但始終烏有斬獲:都幾月了,竟還有桐花!我納悶地搔著頭:難道是油桐亂了腳步,看錯日曆,花開二度不成?續往前行,又見一朵『香消玉殞』的小白花『橫屍』跟前。我仰頭『三百六十度』地仔細搜尋,卻仍不見芳蹤。「難道是桐花開我玩笑,刻意躲我不成?」

遊至一處克難式的休息處,詫異遮雨棚後方,堆積著滿滿的一堆『白』(正是桐花的所在)。我摒住氣息,定睛注視,如驚鴻一瞥般,興奮地拍手稱絕,真有如『夢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受。我欣賞那數以千計有如白衣天使的純潔,久久不能自己,直到天邊來了一朵『黑木耳』般的烏雲,山風挾來嗅得出的濕氣,山外也轟隆隆地『遺落人間』數條根狀的金條,觀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狀,我才收起玩心,告別桐花。

回程,另行他徑;路過一戶農家。農舍外盡植檳榔樹,樹上甫綻開的淺黃花穗,色香味美,令人神清氣爽;花香對照著檳榔樹環狀的枝節,愈形君子之風,其德馨也;年前未及收成的檳榔,狀似熟透的琵琶,結實纍纍地懸垂欲滴枝頭上;山徑旁的姑婆芋擎著偌大的傘蓋,護著葉脈下的嫩葉,嫩葉狀似蛋捲,捲曲依偎在挺拔的葉莖上,一副蓄勢待發狀的模樣。原來,用心體會事物,就會有所獲得。

雖然,山不高,山坡上只住著兩三戶人家,但野溪流水淙淙不歇,不知哪戶人家忘了關上水龍頭,任水四溢,在山澗裏浪蕩嬉戲,唱著『遛達,遛達』的歌。倒是山歌唱得好,聽者也覺得妙,那就任其嘩啦嘩啦地唱個痛快,只要不啞了喉嚨,下回,我會再來造次,聆聽山邊一曲悠悠清歌。(於泰利颱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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