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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沐在蒙昧塵煙的古老光束裡

發布日期:
作者: 姚夜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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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父親工作的關係,自有記憶起,便不斷的搬家,次數頻繁到我來不及記住地名。由這裡搬到那裡,由那裡搬到這裡,搬啊搬出了許多的離別,卻又緊接著被更多的相逢取代。由一個一個的熟悉,搬到了一個一個的陌生,我們是逐水草而居的牧人。我這小小牧人在不斷遷徙的過程中,學會了適應。適應不同的風俗不同的飲食,適應靦腆笑容下的疏離,適應成為一個短暫的過客或是一個異鄉人,始終。北部的蚊子讓你得腦炎;天狗熱在南部。不同的蚊子不同的方言,唯一掩飾我旅人身分的,是我沒有鄉音。

喂,我在哪兒?那季節最敏感──夏日午後躲雷雨的是南部,讓冰雹敲個腦袋絕不稀奇;陰雨綿綿行人斷魂,鼻子癢癢擠出水來在北部;那四季如春在台西,偶而淹水菜價飆漲消化消化國民所得;亞熱帶風情是在東部後花園,颱風來時檳榔樹作響沙沙。 

  我學會了快速掠取記憶,以撫慰無根的缺憾。現在想想,那是美的了,這景致浸沐在蒙昧塵煙的古老光束裡。我不曾忘懷那攪動我潭心的辰光擺渡,過往的旅人匆匆,卻不經意留下了倒影──離開了冬的雪山,融化緩慢,卻始終進行著崩坍;蟬蛻後無從避免的死亡,在一聲聲絕望吶喊中,送走了夏;燃著了的燭,不能奢望維持一貫的優雅線條,一如一如母親髮鬢的銀絲,在風中飄散凋零傷懷的停格。啊我的母親之上還有母親,這綿密記憶我們叫它歷史。家族歷史裡有無數的母親與父親,當然還有掠奪奶水的嬰兒大軍,我也在其中。

  我的家族之外。那買糖給我吃的新同學,甜甜滋味在下一個學年成了苦澀淚水,溼透衣襟的淚,轉而讓奔波的汗水淹沒;成了片段的學校老師,糾結彼此拼湊出完整的輪廓;那踢著毽子扯鈴打陀螺的下課十分鐘,女孩家的辮子像極了麻花捲。我的朋黨,記過,頒獎,我的翻牆功夫,我努力的背著英文單字:::一轉眼粉筆灰迷濛了我的眼,一幕一幕的幻燈片在黑板上放映著,我的記憶是跳躍的,跳著東南西北羅盤失序。我在幾年幾月結識了誰誰誰,下一刻卻怎也憶不起那麻花辮女孩的臉龐,只記得搬家工人糾結肌肉上的刺青,那是一朵朵的浪花,我乘著這浪花漂流至遠方,我的下一個家。

時間啊,隨著往事浮現頓然停止了進程,掌管記憶的神祇鬆了那只鐘的螺絲,秒針分針時針全都不動了。我抬眼凝望那有些年歲的星子為我掌燈,追憶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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