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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鼎信的鋼鐵雕塑藝術

發布日期:
作者: 吳鼎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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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菲爾鐵塔建於1886年,是為1889年巴黎萬國博覽會而建,塔高320公尺,用掉七千公噸鋼材,是一件有防範強風吹襲的對稱鋼筋建築設計,兼具實用與美感考量。當時鐵塔定案以後,引起許多市民反對的聲浪,他們覺得鐵塔破壞了巴黎天空「優美的風景線」,當地居民更害怕「一個這麼醜怪的鐵塔怪物」突然倒塌,而搬遷一空。三年後才慢慢事實證明,艾菲爾鐵塔非但替巴黎增加了不少魅力,它那優美的建築造型,冷冰冰硬梆梆的鋼鐵,成為柔美的線條,優雅的姿態,贏得「巴黎貴婦」的渾名,以前的憎惡,現在已轉為巴黎的榮耀。建築師艾菲爾曾發豪語:我想為現代科學與法國工業的榮耀,建立一個像凱旋門那般雄偉的建築。的確!他已做到了,這是一件聞名世界的地標藝術品,全由鋼鐵打造,展現高度工業文明的作品。

高雄港的開發,從民間傳統的拆船業者的火花,到鍊鋼工業的高爐一一點火,也塑造了高雄成為台灣的鋼鐵城市。2002年,首度舉辦高雄國際鋼雕藝術節,全方位展現鋼鐵產業的特色與藝術風貌。2004年,高雄國際鋼雕藝術節更加飆焊、跨界!展現南台灣炙熱魅力。十二月在駁二藝術特區開幕,開啟常民美學新視野。「駁二」係指第二號接駁碼頭,在高雄港第三船渠裡面。駁二倉庫原來是港口倉庫,民國六十二年建,已廢置多時,後由一群藝術家與熱心藝文活動的藝術界人士於九十年五月成立「駁二藝術發展協會」,並開始推動駁二碼頭作為愛河文化流域的開端。九十二年十二月由樹德科技大學接續經營至今,高雄市政府文化局承租駁二藝術特區,希望將此處改造成有特色的藝文中心。

駁二藝術特區邀請國內外十位知名雕塑藝術家,展出鋼鐵雕塑作品,來自美國、德國、拉脫維亞、日本、大陸和台灣地區的藝術家進駐,展開為期兩個星期的創作,在最公開、最透明的狀態下,和民眾互動。主辦單位高雄市文化局期待,鋼雕藝術節可以創造一個讓民眾近距離接觸藝術家、欣賞藝術品的機會,繼而提升和啟發市民對生活美學的認知,創造未來的美麗新生活。特別在這次的鋼雕藝術節當中,提出一個「城市鋼雕公園」的空間概念及論述,來具體化對鋼雕藝術節所可能產生的功能及想像。2004年的鋼雕創作營主題為「飆焊.跨界」,主要意涵是利用跨越生硬的鋼鐵媒材來創造出具有美感的藝術作品、邀請國內外藝術家,與產業、民眾產生互動與交流,呈現出一個跨越國界的藝術活動。

封閉的金門早年缺乏工業發展的的環境,我與舍兄吳鼎文、舍弟吳鼎信,在家庭手工背景的影響下,自小熟悉金工、木工、泥水工、彩繪等各種工具的應用,各練就一身好手藝。我們兄弟都遺傳自先父水籐公,他以獨創的補鼎技術起家,博涉百工廣藝;先妣許目精通女紅針黹的巧手創思。吳鼎信自小失學,出身行伍,離開軍隊後,在台北學做廣告看板的設計彩繪,也從事過外銷畫油畫的製作,對西畫有很深厚的興趣,平時又勤於素描的基礎練習,及水彩的創作,無師自通,完全沒有學院派的束縛,可以隨心所欲,發展他的創意空間。回到金門,先做一段時期的傳統寺廟油漆彩繪工程,隨後買地設廠投入陶藝創作,製作風獅爺及開發各種陶藝產品。十年的努力,不僅圖得溫飽,並稍賺得名氣,1992年獲得台北民俗藝術基金會邀請,親赴美國紐約大學展出陶作;今年還當選金門縣陶藝學會第三屆理事長。

姪兒吳藝騰還比吳鼎信年長一歲,叔姪兩人像兄弟,又是同窗,也同一年進入第三士校。阿騰在高雄經營鐵工廠,承接車床燒焊工程,多次承包金門酒廠工程。常把鋼鐵材料、各種燒焊工具器械寄放在鼎信的陶藝廠,而使吳鼎信瘋狂地愛上鋼鐵雕塑創作。在金門到處去搜尋適用的廢棄鋼材,不眠不休鋸切焊接,拼裝組合成一件件創意的作品。曾經被強光灼得雙眼暫時失明,也因燒燙傷二度住院,仍樂此不疲。這是要藝術與技術的結合,是靠腦力與體力並用,能有幾人可以作得到這樣吃重創作的?他是把自己當成退休的心情,不必再為生活營營汲汲,天馬行空,做自己想做的事,全心投入未來的創作人生。

經過四、五年默默的鋼雕創作,成績頗有可觀,2004年與駁二國際鋼雕藝術節不約而同,吳鼎信也同時在金門縣文化局舉辦「現代焊雕個展」;今2005年,由省府指導、金門縣陶藝學會主辦、金門新願景工作室承辦、鐵腳金門刀林有鑫贊助的這項吳鼎信「鋼鐵雕塑展」,九月十七日晚上七時四十分在福建省政府廣場開幕,由創作者吳鼎信並協同翁明志及到場的貴賓,一起按鈕啟動這項鋼鐵雕塑展聲光序幕。透過燈光照射呈現不一樣的視覺享受,也加入太武之春YES 59樂團熱鬧的音樂演唱,是一次成功的公共空間藝術展,在這中秋節前後,有一個賞心悅目的浪漫藝術之夜。

鋼鐵雕塑是吳鼎信五年來追求另類藝術,有所領悟新的啟發與藝術創作中新的突破。鋼鐵雕塑是屬於高難度三次元空間的藝術,也算是一種立體造型藝術,對許多雕塑家而言,必須具備最佳的素描能力,因為立體造型是三百六十度,繪畫是平面的空間。在充滿活動力的現實世界,要能感動觀看者,並帶領進入一個多重空間,不只是物質的三度空間,也不只是時間上的第四度空間,還包括了意識上的第五度空間。這是一種意識上的行為,就像超現實主義的目的即在於表達「思想」的真正功能,觀賞者不但要用眼睛看,還要用心去觀察。

現代雕塑藝術的原動力不是羅丹的寫實傳統,而是塞尚繪畫的建構思想,馬諦斯及多米埃的變形,和竇迦實驗性雕刻的啟發,他們才是現代雕塑藝術真正的原創者。一件作品必須先有它本身的生命力,內在蘊積的能力,才有它本身強力的生命,而不是從屬於它所再現的對象,當作品有這種生機時,「美」就不那麼重要了。美的追求目標已不像晚期的希臘或文藝復興的古典雕塑,「表現美」以愉悅感觀機能為目的;「表現力」卻有一種精神上的生命力,更加能感動人,感覺必更深刻。創作不是自然表象、物理現象的再現,也不是從生命中的一種逃脫,而是一種深入實在的滲透、是一種生命意義的表現,更加倍努力的刺激生存。

吳鼎信鋼鐵雕塑幾件得意的代表作,簡介如下──

「電閃雷鳴」:五人樂隊,現代樂很「重金屬」味,吹、彈、鼓姿態逼真,有劇力萬鈞的臨場感。軀幹四肢全用機車龍骨零件所打造,表現出肌裡的舒張力及演奏者的神情,輕巧的指尖彷彿奏出流暢的音符,維妙維肖。這是一組得意之作,高級烤漆的表面處裡可長期裝置戶外。

「聽聲辨位」:烽火歲月是金門人共同生活經驗,把砲彈碎片、彈簧、鋼骨、五金拼成三個農民塑像,一面拿槍一面拿鋤頭的民防隊員,生活在當時備戰的年代。一聽從遠方來的砲聲、一望砲光從頭頂上曳過、一指出彈落點的方向,形成一組金門戰地朝不保夕生活中,砲擊時聽聲辨位拋物線似的連續動作,空間藝術結合時間的展續動作。從鋼鐵扭曲的臉看到炮火無情的歲月,早年金門的悲情中,還有更多的血淚,吳鼎信將再接續努力創出這一系列更多的群像,鐵鑄的體驗讓你我更刻骨銘心記憶鄉土歷史的傷痕,並傳之後代。

「金門王」:金門悲情的代言人,傷感他的英年早逝,及懷念砲傷後以殘指彈絃走唱流落台北街頭到走紅歌壇,為這位樂天的勇者塑像。鋼管鐵件塑成冰冷的坐姿,一根彎曲的螺絲就是他撥絃的獨指神功,痂痕糾結的鐵屑是他傷殘的嘴臉,從歪斜不整的口中悠悠唱出生命起伏的樂章,不是寫實的形象,但意象卻如此鮮活。

「刑具」:不鏽鋼管做成長頸鹿伸長的脖子是煙囪,較細的鋼管做成四肢,腹部有風管,可安裝鼓風機。掀開背部,放上木炭、烤肉架,點火鼓風。曾經雞、鴨、牛、羊、魚、蝦肉香四溢,山珍海錯,油水嗤嗤。近來信佛的他,總覺得寫下製造人間煉獄的作業,打造了塗炭生靈的阿鼻地獄刑具,暫已封存停用。

「頂天立地」:橫切不鏽鋼鍋爐腹部,裝飾上眼耳鼻口的立體圖紋,是可開闔的蓋子。管狀兩腳抓地立定腳跟,管狀兩手擎天是煙囪,形如一頂天立地大肚皮的矮壯漢子。掀開腹部,內置烤架鋪上炭火,外可接旋轉馬達,燒烤的乳豬、全羊是鼎中臠肉,口腹之欲盡在箇中運籌。這件也似刑具,已塵封多時的藝術品,偶而作成燒化往生經文的金鼎,迴向冤親債主。

「一家人」:彎曲的不鏽鋼方管做身體四肢,四個圓圈是頭部,幾何造型,靠貼牽握成一家的融洽幸福,也是族群的和平相處,更是兩岸一家水乳交融的企盼,心連心,拒絕烽火離亂。

「親情」:一塊弧形的鋼片,切割成中年人微凸滿足的肚腹,把一個手舞足蹈的胖小子拋弄在半空。表現他當下愉悅的心情,做人成「公」。雖是幾塊薄鋼片,卻也架構成非常「立體派」的風格。

「浴火鳳凰」:全身由不鏽鋼材組合成,頭冠是機車輪蓋,流線鋼條作成鳳尾鳳翅,彷彿臨風欲飛,鴻漸羽儀,奮起雅丹烈燄,矯翽凌霄。

「雙宿雙飛」:彎曲迴旋不鏽鋼條是雙飛雁的沖天航道,也是翱翔的柔美尾雲。比翼雙飛有如「鳳凰于飛,翽翽其羽」。歌頌元好問「雁邱詞」淒美的篇章,北雁多情,終身廝守。如一雁誤入羅網,另一雁必悲鳴盤旋不去,兀自神風投地而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你儂我儂」:九十歲母親臥病時,他獨自扛兩個大氧氣鋼瓶上樓,讓母親能多苟延殘喘不少風燭時日。母喪,徹夜伏守靈前助念佛號,使母親能升登兜率,雲遊西方極樂、東方琉璃。之後,這兩支鋼瓶就被他解剖重組成,嘴對嘴缺氧的人工呼吸,幾根飄動的秀髮,沒有忘記激情的張力。這不一定是在表現男女之間的情愛,因為鼎信是母親最小的一個孩子,母子的關係最密切,也許這是依戀思母之情的創作。

「指揮家」:隨著樂章神采飛揚,君臨天下。「得意」:身軀是震動的彈簧,臨風抖起來,堅硬的鋼鐵因彈簧而牽動生命力。「鼓吹」:一曲喇叭吹出豐富的姿態,身體化成有韻律的曲線,糾纏著音符的律動。「飛簷」、「穿梭時空」:幾何形的尖梭,抽象的想像,向天空飛昇。一古一今,有傳統燕尾的美感,有現代航天科技的新圖騰。「天鵝」:大小鋼管彎頭的重組,就是一隻活靈活現悠遊綠波的天鵝。「滑溜」:單手倒立在滑行滑板上,一頭鋼髮隨風衝刺,十足刺激的動感。「風雨」:佝僂弓腰的行人,撐著一把只見鋼骨的破傘,後腿力蹬,亦步亦趨,彳亍在風雨雞鳴的人生舛途上。「奧麗薇」:卡通造型本是有趣味的誇張,齒輪鍊當做蕾絲邊,鋼鐵化柔情,心有千千結,頗能表達出小女子絲絲纖細的心底事。

 現代藝術的目的,強調致力於描繪非具體事物之現代發展,是在於提供一些我們認為自己可能看過的景象,或不是我們自己親眼所見。繪畫只不過是一些線條及顏色的組合,富裝飾意味但並不具意義,卻可用來表達肉眼看到的事物,以及無法看見也無法呈現的某些事物,此即現代藝術關切之重點。藝術不但是我們所見事物的記憶,它還是幻想、沉思、想像、甚至是夢境,為未知的世界創造一種看得見的語言。同樣的觀念在雕塑上,雕塑的重點,在於造型、結構的要求與材料美感的表現,藉由雕塑的多項度空間之藝術,表現出無機生命的有機體,處於今日的「後現代」,是需要有更另類的創思。

把廢鐵透過藝術的巧手重新溶入新生命,不談他的環保意識,將一堆堆生硬的廢五金鋼鐵,打造賦予生命感與肢體語言。創作的巧思能鬼斧神工化腐朽為神奇,以碎鐵片及不銹鋼重組結合的方式表現作品質感,並引導人性之思考。藝術家不知不覺投射時代的焦慮,如果他只是充滿失望的情愫,他將毫無創造的能力。在「自然」與「人為」對話的時代,環境的衝擊,透過作品形體使其無形的精神訴求產生迴響。讚美時代進步,同時,也強烈控訴及提醒對大地生命的對待,要以理性去面對。

作品的形成,意味著現代金門種種元素的對話及反應,金雞母金門酒廠要能打開地方產業結合鄉土藝術的觀念,讓吳鼎信進駐酒廠,運用酒廠廢棄的巨大鋼材,創作幾座鉅型的鋼鐵雕塑藝術品,提升酒廠的產業文化。不用擔心吳鼎信會在酒廠變成「高陽一酒徒」,每天醉醺醺蛇行歸來,他是滴酒不沾的,不似我仁兄,天生劉伶以酒為命。希望金門能提供更多開放的公共空間,陳列本土藝術家吳鼎信的鋼鐵作品,及展現其獨創的意念;更希望吳鼎信能厚植文化的金門,登上國際藝術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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