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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手記

發布日期:
作者: 秋賦雲。
點閱率:546

我是一個畏首畏尾、循規蹈矩的公務員,凡是違法犯紀的事,避之唯恐不及。但如您所能體會的,我非常自私、小氣,只要是在沒人看到我心底的時候,我是如此地想做壞事,雖然只是在腦海裡的幻影,卻不能抹去我壓在心底的劣根性。我承認我是好色的,不錯,只要是人,我不相信有誰能跳脫這個窠臼,自我成聖,除非經過修煉,那就另當別論。

因為是人。是的,就因為我是人,我有許多的缺點,就如同你我一般。貪婪,隱隱於心卻不敢表彰於外;自以為是,總推說言語的背後有著多大的學問;沽名釣譽,裝做一付自命清高狀;喜做善事,總怕人家不知道,竭盡心思的讓眾人知曉。呵!可不是?真要說得清、數得盡,就不是身為萬物之靈的你我原本的面貌。

對了!我說過,我是一個公務員,成天躲在龜殼裡頭,管它天蹋下來,也不干我的事。反正,同樣的薪水嘛!不需要太過拼命,工作擱著,呵,也不會有人偷偷拿去做。過勞成疾了,主管並不會認為你是因公病倒,不是嗎?公家機關會累倒人?唉,別傻了,說出去給誰聽?若是人生的運氣真是走到極點,蒙主寵召,肯定會有幾個同事為你流下幾滴真誠的眼淚,那又如何?十分鐘之後,或許更短::也許吧,嗯,戴上面具的笑臉依舊敵我難分(臉孔相同下,你看到的同事臉孔應該就是你自己,這種情況,包你在午夜夢迴時,狂淚驚醒),還會有誰記得::嘿嘿,身處幽室,很不幸的,這時的主管絕對矢口否認,那位在天國的仁兄會是因公殉職?打死他都不會承認,咳!這時的你也許早已想到,比他們所想到的更嗆的理由。本來嘛,因為我們都是「人」。

所以囉,我在職場的衝勁,怎有可能不成為繞指柔呢?學生時代,老師教導我說「我為人人,人人為我」,於是我傻不隆咚的一昧埋頭苦幹,哪怕是手中工作未完,仍暫時擱置的助人為先。結果呢?唉,老師騙我,實際的人與人之間,恐只有「人人為我」才是絕大多數人的共同體認。於是我開始封閉自己::嗯,也許你會問:為何我不當它是一個人生的修煉體驗呢?是啊,嘗試的結果,只是造成更多的傷痕,人性的自私本能怎能體會來自外在的善意呢?不把你當做另有所圖或理當如此,就已經很對得起你了,還遑論什麼頑石點頭呢?先把話說在前頭,這可不是我消極逃避、獨善其身的做法,尋求任一合理化的藉口。實際的情況,你應該會比我清楚,畢竟,在混沌未定的環境中,隨波逐流勝過逆水上游。

再者,人與人間的比較心態,往往是造成彼此無法交心的原罪。哪怕是你不想與人論長短,是非總會無端地前後夾擊,教人難以承受。於是乎,容我無理的問你,除了修持之外,你還能告訴我其它的理由嗎?這也就不難瞭解為何大多數的上班族會如此冷漠無情了吧!保護自己並不能完全說它是一種罪,因為大家都曾受過同樣的創傷,才淪入惡性的循環中。能就此說是某人的既定劣質作為嗎?不能!是的,就是不能。當大家的外在言行是如此神似時,我們無權,也沒那個臉去批判他人。   當我說得這麼多,你是否也會感染到這種令人灰心的氣息?其實這本是目前充斥在社會的真實現象。無需因此而自我感傷,真正的黑暗層面是數也數不清,只要承認它的存在就可以。當然,最好不要隨勢浮沉,方不會迷失本性。

對了,你是否已開始懷疑我在幹什麼?先不告訴你,但你可以先分享我昨日的喜悅。日昨,嗯,凌晨天空是如此闇暗,身懷六甲的老婆將我從睡夢中搖醒,告訴我說,羊水可能破了。我先是楞了一會兒,接著馬上打電話給林老師,請教她我該怎麼辦。她告訴我再等一下,若羊水還是繼續流,就立刻送老婆到醫院。嘿,到這裡,你是否會問我,為何我不找父母?而去問外人?呵,她不是外人,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不僅關心我的身體情況,在我成長的每個階段,人格及學業的成長,更有深刻的影響,而且還是我和老婆婚姻的最後催生者。也是因為她,讓我覺人生還是充滿希望和光明面。話不多扯,當天空乍現魚肚白時,我已騎著摩托車匆匆地載著我老婆前往醫院。

一般男人,只有在老婆生產的時候,才會領略到女人的偉大。的確,身為男人的我確實無法親身體會,一個女人懷胎十月的辛苦,更無法知曉小孩破體而出的錐心之痛─那是一種新舊生命相互拉拔、唇齒相延的必要之痛,生命的重生是如此複雜,卻又與母體糾葛相親,兩者分離時的撕裂痛楚,卻讓身為男人的我手足無措。呵,可不是,男人們總是以保護者自居,但在老婆生產的時候,男人啊,你能做什麼?

看著老婆的陣痛與時間賽跑,那種淚水與汗水、和著牙根咬緊賣命的毅力,我當場感動汗顏。說起來,或許您不相信,如果不是一個身為「人」的尊嚴在作崇,我會當場跪下來,即便是沒有任何實質意義。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我瞧見老婆身旁的心電儀器似有異常的跳動,便呼來醫生查看。醫生眼睛就只一瞄,便疾呼護士,立即將我老婆送入開刀房。面對突來的逆變,我慌了,獨自一人在走廊梯間,兩手無助地顫抖,整個心神頓失重心而倍覺虛無,我呆滯地仰視窗外,蔚藍的青空,讓我感到空茫。我低頭,雙手緊握,誠心地向上帝祈求,不為什麼,只求老婆平安,因為母親為孩子之本呀!只是::還是很可笑,平常無事順心時,何曾想到上帝?不曾定心昄順上天的人,卻在有求於上天之時::低頭了。大多數的人不也如此,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得意而趾高氣昂時,真虛心感謝上蒼的人,少矣!失意而落拓貧困時,怨天尤人者,何其多?只是,我顧不了那麼多,相信上帝如父,必不會計較地上子女們反覆吧。總之,我將整顆心,在那當時全交到上帝的手上,緊繃的情緒竟在這一刻獲得舒解。我在此時,在這個地方回想起,還是倍感神奇。一個多小時彷如走過一整個世紀,當我再次面對老婆,我好似一個久沒看到親娘的小孩,盈眶淚水盡往眼角橫溢,伸手輕輕握住老婆冰涼、略顯蒼白的柔荑,我覺得天下的母親應該都是這麼偉大。而我自有知覺以來,卻從沒回報或真心感恩養育我的父母,呵,多諷剌。更令人汗顏的是:我有多久沒有這般溫柔地輕握老婆的手了?追求時的甜蜜和體貼,曾幾何時,竟都變成諸多瑣事的對立。現在想起,她縱不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夢中情人,卻是與我一同走在人生道路、休戚與共的伴侶,而我竟在婚後的短短日子中,便忘卻了婚前的種種承諾,難道這也是人性的另一個弱點─到手的東西不知珍惜,看在眼裡的東西最美麗?我將頭趴在老婆身上,十分悔恨的將淚水拭去,不忍她為我難過。   老婆睜開虛弱的眼睛,關心地問我累不累?我喉頭微微哽咽的推說不累,這點兒等待算得了什麼?她告訴我,小孩長得很像我,哭的時候,肺活量大得嚇人,好似我罵人時的聲量。呵,我真是如此對待我的另一半?好笑,是不?其實,一點也不好笑,我相信很多人就是如此。男人啊,真要能泯除心中的私慾,家庭的種種亂因,根本沒有生根茁壯的量能。而這也是我在犯過許多應可摒除的錯後,認清了男人不應一昧的為自己找藉口,生活的日子並不只你一個人在過,生活的壓力也不是你可以一再犯錯的理由。我笑著對老婆說,希望小孩不會有我容易發作的脾氣。

醫生告訴我和老婆,小孩子是讓連結在母體裡的臍帶纏繞住頸子,差點胎死腹中。瞧,多奇妙的生命,幸與不幸也僅在一線之隔,大人們何嘗不也常在做纏繞自己頸子的事?本來嘛,臍帶是未出世前的養分輸送管道,怎會料到它也可能是胎兒致命的原兇呢?誠然,智慧是上帝賜予人類最美好的禮物,卻也是造成我們頭腦打結、扼殺自己的原兇。老婆虛弱的再次閤上雙眼,安心滿足的沉沉睡去。

我急步至嬰兒房外頭,透過厚硬的玻璃,看到那個生命力極強的小傢伙─一雙尚未開啟的眼睛,彷彿正在感受著重生的喜悅;兩隻被包住、亟欲掙脫的小手,似想探索這個新世界。可惜,大人們友善的束縛,挶限了他的試圖及領域,於是他終於不奈的哇哇大哭。哭泣時的力氣,好似要宣洩全身的不滿,促動著兩隻健壯的小腿,暫時踢翻掉白色的人間藩籬。護士隨即又將它蓋好,再次覆住小娃兒的頑強試圖。我想,我那時一定是被初為人父的喜悅充昏了頭,要不,就是被身為大人的矜持所綑綁,竟沒有伸出援手,而認同了這種束縛。

說到這裡,環繞四週的空氣,似停滯沉悶幾許?請容我換一口新鮮空氣吧!我等至母親來接班照顧老婆,便拖著半是疲累、半是喜悅的身子,回到了住處。偌大的臥室、靜蕩的客廳、停滯的空間及掛壁的時鐘聲響,皆讓我感到孤獨、虛無。人從出生本來是孤獨到來,何曾牽友帶伴?來到人世是為了潛修今生的正果,只是,我們都忘記了再來這裡的目的。當週遭環境影響了我此刻心境,我早已忘卻我本是從無而來,何曾握實什麼有形的東西?活至此時,一路走來,汲汲營營追求的是什麼?四週的人事物皆不會永恒存在,環繞身旁的磁場,隨著心性而走轉,唯有心感悔悟,戳力求真相的時候,才暫是回歸原純的自我。但也只是短暫瞬息,一個回頭,便又甩得無影無蹤。我,早知求得真理時的心靈充實,才是真充實,之所以留下滿心的空洞,是因為知道真相而欲於求得的真理,隨時存在我的四週,卻不曾察覺。就在它幾乎要喚醒我那自困的虛無時,我竟阻擋不住內心的空無,拎著鑰匙走出大門,將真理鎖在門內。

好大的一隻蚊子::啪!乖乖,吸了我不少血,瞧它還真會落井下石!活該,要吸我的血,竟敢只圖眼前的快樂,輕忽危險的存在。走出大門,兩眼沒有意義的左右顧盼,突然想到,生完產的老婆,是如此孤索無趣地躺在病床上,總該找點不用花腦筋的東西,讓她渡過無聊空閒的時間。而疲累的我,不經任何思考的走進隔鄰的小說店。找書的當頭,聽見擺在裡邊的水果機檯轉動的聲響,近身細瞧,原是與我有一面之緣的男子,正在操作把玩。他向我打了個招呼,我迷迷糊糊地坐至旁邊,隨手掏出幾個十元銅板往內投進去。把玩時的寒暄是免不了的,不經心的消度時間,心裡倒是以為無可厚非,不值得大驚小怪。門口突然進來兩個男子,一人趨步至我身旁,口氣倒是不錯,卻吐出讓我傻眼的話,竟是警察來抓賭!他和陸續進來的四位便衣員警,扣住了我剛從口袋掏出的幾個銅板。

也許,你已經非常想知道我現在在哪裡?我得先摀住口鼻以阻隔目前傳來的陣陣惡臭,找個空氣新鮮一點兒的角落再說。便衣員警當時要老板娘出面簽名,老板娘推說老板不在,不能當家做主。為首的一位不耐的大聲怒斥,老板娘憤而頑抗,指責警方只拍蒼蠅,不敢打老虎。怒斥的那位大概被刺得很痛,語帶威脅地丟話給老板娘,意指老板和老板娘都有前科,若是夫妻一起被抓起來關,三個幼小的稚子怎麼辦?老板娘心有不甘地簽下名字,淚眼看著不懂事的小孩繞著那些個::代表正義的人玩耍著,口裡唸唸有詞:想多賺點錢給小孩,而教育部也已明文規定,這是合法的機台,所以::逢年過節才沒有去你們那裡走動走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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