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麻雀
在鄉趣裏,捕麻雀掏鳥巢也是鄉村孩童們最感興趣的一件事情。
秋收過後,地裏的蟲子絕了,糧食少了,麻雀們只能實行戰略轉移,從田邊地頭成群結隊地飛到農家屋簷下來偷食糧食。因為這個時候農人們把高粱、穀子、辣椒,包括茄子籽、黃瓜籽甚麼的都懸掛在屋簷下。這些懸掛的糧食就是來年的種子,是農民第二年豐收的希望。可是麻雀們卻是不管那麼多的,求生的本能使得它們把生存的希望都寄在那些種子上,所以溫暖的陽光下,當農人們正在地裏忙著活路時,麻雀們便成群地歇在種子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把那些種子吞進了胃裏,然後又通過五穀輪回之地把種子還在農人們的門口。因此不出幾日,那地上就鋪了厚厚一層白屎。而且有些膽大的麻雀甚至為了偷食的方便,還把巢築在牆縫裏或是門前的桃樹上,第二天一麻麻亮它們就從窩裏鑽出來歇在種子上忙活。可別小看了這些好吃的麻雀,它們可機靈哩,看見有人走近,它們就撲閃著小翅飛出屋簷歇在門前的桃樹上望著種子吱吱喳喳地叫。而當人的屁股一轉過山牆角,它們則又前仆後繼地飛到種子上啄食。對於這些討厭的麻雀,農人們自然是拿它們沒辦法。起初他們也吃吃地趕幾聲,後來連趕也懶得趕了,任憑它們在那裏偷吃。而對這些麻雀,我們鄉村孩童卻有對付的辦法。
我們對付的辦法之一,就是用自製的彈弓射。彈弓很好製,砍一個樹丫,把皮削盡,再在樹丫的兩頭系上橡皮筋,就可以用石籽射鳥了。當然這些自製的彈弓是射不準麻雀的。射出去的石籽不是打在糧食上,就是打在屋簷上,沒有哪一顆石籽能將麻雀命中。但這種辦法很管用,那石籽無論是打在糧食上還是打在屋簷上,都能把麻雀嚇個半死。聽見啪地一聲響,麻雀們不要命地振翅飛走,一般要過半天它們才敢再小心翼翼地飛來。
另一個辦法就是搗毀它們的「老巢」。若是鳥窩做在樹上,我們就爬上樹去掏它們的鳥窩,並把它們的窩全部搗毀。每每爬上樹把手伸進鳥窩,我們都能有意外收穫。因為那窩裏必躺著二至三個鳥蛋。這個時候我們就興奮地對著樹下的小夥伴喊:「還有雀蛋呢。」地下的夥伴們大聲喊:「把蛋扔下來。」可是蛋扔下來樹下的夥伴接不住,都掉地上碎了。對牆洞裏的雀窩,我們就更有辦法對付了。只要看見麻雀從哪個洞裏鑽進去,我們就知道那個牆洞裏必有鳥窩。因而我們就悄悄地搬來梯子爬上去堵住牆洞,然後用一根棒棍一陣亂搗,再把麻雀從洞裡拉出來,那麻雀就被嚇得半死,只能撲撲翅膀了。
當然大人們是從來不允許我們射麻雀、掏鳥窩的。他們說麻雀也是一條命,它們記人的仇,你把它弄死了,它們要報你的仇的。即使是你不把它弄死,只要你動了它,或是掏了它的窩,它們也會讓你長滿雀斑。對大人的這些說法,我們向來不信。大人說:「不信你們就自己在臉上找。我負責你們臉上有雀斑。」我們相互一找,果真不假,我們都發現對方臉上有不少的小麻點兒。但我們不怕,看見新的雀窩做成了我們準又去把它給抄下來。
漸大後,我們捕麻雀的辦法就更絕了。我們找出一隻糠篩支在門口,在糠篩下面灑上一些秕穀或是包穀殼子,然後拉根繩子躲在暗處。看見麻雀鑽進糠篩下面了就猛一拉繩子,那麻雀就被捕住了。聽人說麻雀蛋和麻雀肉非常好吃,但我們從來沒吃過。即使是捕捉到了麻雀,我們也只是用細線把它們拴在門口的樹上,讓它們撲撲騰騰亂飛一陣子就把它們放了。我們要的僅僅是捕麻雀的樂趣,從來沒有要過它們的命。就這樣,那些令人討厭的麻雀就在我們躲與藏,捉與放中,讓我們這些鄉村孩童獲得了無窮無盡的樂趣。因此我在想,千百年來,麻雀一直是人們譏諷的物件。讚美麻雀不符合人類的審美習慣。可是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一物與一物各有千秋。沒有鴻鵠之志的麻雀也不是一無是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