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時間，在接龍，一年年。

不知道，時間現在的面貌變得如何，我在這場接龍中卻越接越大了，卻不曉得到了那一年，我會越接越小？

媽媽已經在變小了，爸爸說，你阿母拿菜刀，卻問道，誰拿了菜刀？還說，新聞報導白米炸彈客聲援WTO 絕食，你阿母說，白米炸彈客是在抗議國人學英文，不學中文了？

爸爸以聽、看，透解新聞，媽媽以想像勾勒新聞。爸爸還是大人，媽媽卻是小孩了，聽不懂、看不懂，就自己想像、推論。

有一次在舊家翻閱舊照片，才發覺十來年前爸爸骨瘦如柴，且面容凶惡，那知卻慈祥了，還能煮飯掃地。媽媽則膚黑、髮黑，烏鴉鴉，一團黑，媽媽花了很多精力在漂白膚色，而今力氣未花，皮膚跟頭髮都褪了色。

02‧

　 時間一年接續一年，剛開始，年在金門，後來，年在台灣。

年在金門時，除夕當天，糖果、餅乾，已喜洋洋擺上廳堂貢桌。最愛看澆了糖漿，打扮成紅色、白色的花生，那一盤花生，無意間，被媽媽佈置成過年意象，到了台灣，依然花生一盤，紅白相間，為我們守歲。

年在金門，最愛上雜貨店「抽」玩具。一次，抽掉大半紅包，卻毫無收穫，巴望老闆法外開恩，退我幾塊錢，卻見老闆正暗自竊喜。而黯淡的事情還沒結束，媽說，快鋤草去吧，田裡雜草多。我賭氣，那有人在大年初三鋤草的？

那有人，大年初三還鋤草呢？我不僅鋤草，還播下一粒種子，它發芽、茁壯，一年比一年長得更高更壯，卻也越黑、越沉。

原來，我是鋤了一個洞，埋了童年。

　　03‧

　 年在台灣，團圓席上，缺了爺爺、奶奶。

他們先是在金門，不便來台灣，後來是金門、台灣兩頭都不在了，只出現在記憶裡、夢裡。

　　兒子到了四、五歲時，忽對舊家牆上那張春牛圖感到興趣，鼠牛兔虎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十二生肖，背得熟。他比對生肖，問到現在是那一個年，何時到他的年，牛年？

三姊生肖屬龍，最被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