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很大，陪妻去看病，我閒坐醫院大廳陰暗角落等候。無所事事四處張望。正巧讓我看到這一幕。

在醫院內附設的銀行前，中年婦人推著輪椅上老邁的男病患來提款，縮成一團斜靠在輪椅上的老人，不時發出陣陣刺耳的咳嗽，婦人用職業性毫無感情的右掌猛拍背心，拍聲很大引人側目。老人無法提筆填取款單，由婦人代寫遞送櫃台，領了壹萬多元，婦人將病患推離銀行櫃台，來到離我很近的長椅坐下。

沒想到剛坐定，婦人一伸手就把病患緊握的一疊千元紙鈔搶了過去，病患掙扎想奪回卻無力只能口齒不清叫：「妳怎麼搶我的錢？」婦人變臉說：「我不是搶你的錢，是你該付我工錢。你不能這樣子，有人照顧你，你很高興，要你付工錢馬上就生氣，搞清楚，我和你非親非故，不是為了工錢，誰會理你。來來，我數給你看！」婦人左掌捏著錢右手一張一張數到九，口中抱怨說：「我日夜全天辛苦照顧你八天，每天兩千元應該付我壹萬陸，我先拿玖千，這些你放在身邊當零用錢。我會給你收據，放心，不會騙你啦！」病患討不回錢越焦慮鄉音越濃：「妳錢拿了就走，誰來照顧我？不管，妳把身上的錢通通還我！」看護冒火說：「碰到你這個不講理的，真拿你沒辦法！我身上的錢原來就有壹千多，什麼通通還給你？」她按耐住性子解釋：「我家住嘉義很不方便，沒辦法長期照顧你，不過你放心，離開前我會通知榮家你的組長，看他有沒有請另外的看護來替換我。好啦，別再囉嗦了，送你回病房。」

他們的對話好像沒什麼交集，也難有結論，結果是被拿走的錢當然不可能還回。輪椅越推越遠，拐入轉角就看不見了，推到那裡只有看護知道，那似乎快走到生命盡頭的病患，再也無力主宰自己，卑微乞求用存款簿的數字，換取一點親情的照護，當數字歸零，還能有什麼去買到什麼？

想了好一會兒，感覺有些悽然，親情的確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