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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岩峽渡口

發布日期:
作者: 陳孝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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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岩峽渡口是清江上一個最偏僻最荒涼的渡口。它位於鄂西長陽資丘鎮境內。這是進山的唯一通道。一進山口,兩邊都是萬丈高的懸岩,中間夾峙形成的峽谷就叫老岩峽。沿著峽谷進山,叫黃柏山,那是賀龍將軍曾三次上山建過蘇維埃政府的地方。老岩峽裏荒無人煙,峽谷裏除了萬丈絕壁、叮咚的溪水、跳躍的小鳥和青翠的樹木外,就是一條宛若「羊腸」的鄉村公路了。汽車和行人就是通過這條公路進山的。峽谷中的那條小溪叫對舞溪。溪名是因其山像兩個巨人在跳舞而得名的。峽谷出口處的清江邊有一個渡口,這個渡口就叫老岩峽渡口。渡口邊停泊著一艘可容十來人過河的破木船,這是人渡過江的唯一交通工具。從1987年到1992年,我有六年時間與這艘木船結下了不解之緣。

從老岩峽一進山裏,有個地方叫老竹園。那裏於1987年新設了一個鄉政府。這是一個老、少、邊、窮地區,山裏住著一萬多人。1987年十一國慶日新設立鄉政府之初,我和我妻子被作為首批建設者調到了這個高寒地區。而當時因為清江隔河岩電站工程上馬,公路被淹被毀成了一條荒廢的「毛狗」路,我們背著孩子進山出山就別無選擇地要乘坐那只破木船了。

第一次過江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天裏,我們來到亂石窖前時,就看見穿著一件破棉襖的青年男人從那邊慢慢地搖著櫓來到了我們的身邊。上船後,妻子就指著船老闆對我介紹:「他就是我二嫂子的親弟弟,你叫他杜哥。」我叫了一聲杜哥。杜哥勉強地從臉上擠出一絲笑,鼻子裏「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然後他就將兩手筒在袖口裏,躬著背躲在一個大石頭後面避風,一副怕冷的樣子。河風確實很大,刮過亂石發出了嗚咽的聲音。我在船倉裏坐了一會兒,覺得這樣不像就上岸去給等客的杜哥遞了一隻煙。杜哥依舊是擠出一絲笑來說:「你呼(抽)唦。」就接了。點燃煙後,杜哥又啞了,並沒有與我說話的意思,我只好又退回到船倉裏繼續等人。因為船倉裏客人不滿,杜哥是不會開船的。這樣等到人差不多了,杜哥就扔掉煙頭解開纖繩,然後上船用篙把船撐離岸,吱咯吱咯地搖著櫓把我們向對岸推去。聽著那吱咯吱咯的聲音,再看看那破舊的木船,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因為這船實在太破了,船的邊緣因為久為漆過已經朽了,倉底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了水來。杜哥搖一會兒櫓就得拿起一隻水瓢來舀一會兒水。看著杜哥如此忙活,我就一手緊緊地抓住兒子一手緊緊地抓住妻子,隨時作好了翻船的準備。慶倖的是杜哥很安全地把我們送到了對岸。上岸後,我要給杜哥付船錢,杜哥說甚麼也不要。我說:「你專門做這個事的應該收。」杜哥說:「糊個口就行了,我也沒指望靠這個事發財。」

從此之後,我就十分怕坐杜哥的那條破木船了。但怕也沒有辦法,老岩峽是冷渡,除他那條船外再沒有第二條船。每次坐上他的船我心裏都咚咚直跳,但每一次又都很平安。

杜哥的家就在離老岩峽不遠的老岩邊,小地名叫杜家沱。那地方十分狹窄,僅僅只住了兩戶人家,房後是絕壁,屋前是清江。杜哥已有了兩個孩子,杜嫂長的甚樣兒我還一直沒見過。清江隔河岩電站工程動工後,他的責任田全部被淹,全家的生活就指望在他的這條破木船上。杜哥說他除了駕船外還要搬遷,搬到山上的陳家坡去。因為清江水位還要上漲,他的房屋將被淹沒。雖然故土難移,但他說他必須支援國家的工程建設。

一年後,老岩峽渡口就突然冒出了許多新的機動船。那些機動船因為用機器作動力自然就先進多了。因而機動船的渡口就改到了上面的八鬥河,我們再乘船就不需要再到杜家沱去了。我們因此比先前要少走幾裏路程。可杜哥卻一直沒有改變,他依舊駕著他的那條破木船把客人從杜家沱送到老岩峽。這樣無數的時候,當我們坐在機動船上時,那機動船就超過了杜哥的船,並把他遠遠地拋到了身後。每每這時,我總要扭過頭去看一眼杜哥。這個時候我就發現,那個駕著破木船的杜哥顯得極為矮小,極為可憐。於是我就在想,杜哥為什麼就不能心狠一點,多收點船錢把船也改成機動船呢?現在可是個金錢社會,你清高是要付出代價的。

沒想到我這個想法只過了不到一個月時間,杜哥的形象就在我的心目中強大了起來。事情起因鄉政府旁邊那個農戶家出了急事。事情發生在夜晚,那個農戶家的主婦突然病了,要急著送到清江對岸的資丘衛生院去。當地的農民綁好了單架後,我不解地問他們:「這麼晚能過河嗎?」旁的人就說:「沒問題,有杜哥。這邊要過河的人,不管有多急的事,也不管有多晚,只要在對河喊一聲,他准能推船過來。」之後,我又從那些機動船老闆嘴裏得知,杜哥一家世世代代都如此。杜哥的祖輩也以駕船為生,他們那個渡口實際上是黃柏山一萬多人的「義渡」。幾百年來,他們祖祖輩輩為山裏人積了多少德不得而知。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黃柏山的人過河都寧願多走一點路選擇杜哥的船,而不選擇機動船。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後,杜哥的形象便在我心裏愈加高大。正是從他的身上使我明白這個世上有許多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其中就包括杜哥祖祖輩輩堅持下來的為人之「道」。

清江水位上漲到接近二百米的時候我就調離了那個鄉政府。這個時候,淹沒的公路修復了,汽渡也恢復了,新的碼頭也建起了。離開後,我又坐過他的一次船。初算起來,其間我有三年沒有坐過他的船了。這一次,當我走上他的船時我確實大吃了一驚。杜哥換上了機動船。那機動船噴著白油漆,船倉是封閉式的,座位全是軟座。我問他這要多少錢?他對我伸出一個巴掌。我說五萬啊?他笑著點了點頭。我說:「你怎麼一下子有了五萬塊錢?」杜哥說:「移民的補助款。」船板上有個漂亮的少婦正在洗衣裳,弄了滿滿一盆肥皂泡,那就是杜嫂。杜哥告訴我,他們已經在陳家坡做了水泥樓房。他說他現在的船線雖然長,但他怎麼也不會離開老岩峽渡口。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他們祖輩堅持的東西不會在他手裏丟失。那天的杜哥穿了一件嶄新的襯衣,他的背後是清江,他的頭頂是陽光,從他春風得意的臉上,我讀出了千百年來山裏人代代相傳的自信與堅韌。

1993年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坐過杜哥的船了。捏指算來,我有10多年沒坐過杜哥的船了,或許今生再也無緣坐他的船了。但我堅信,杜哥一定堅持在他的老岩峽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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