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少說，拿一副上校肩章禮盒賣給我。」我急促地，有點傲慢。

「看你外表斯斯文文的，怎麼講起話來一點禮貌都沒有。」她有點在意，「簡直跟上次見面時判若兩人。」

「上次是沒挨過罵。」

「挨罵？」她不解地問：「為什麼挨罵？誰罵你啦？」

「為了帶小美人進擎天廳看晚會找座位而挨罵，為了那些小兵高喊：『小美人，拍拍拍』而挨罵。」

「原來是這樣啊，」她笑著說：「那我現在向你陪罪，向你說聲對不起，這樣總可以了吧。」

「跟妳開玩笑啦，罵過就算了。」看她如此地正經，我倒有點不好意思。我趕緊言歸正傳，「拜託，拿一副上校肩章禮盒賣給我。」

「話先講好，本來是不想賣給你的，」她有點神氣，「看在你因幫我找座位而挨罵的份上，就賣你一副，但價錢是原來的三倍。」

「土匪！」我指著她，笑著說：

「我要到警察局檢舉妳抬高物價。」

「悉聽尊便。」她不在乎地說。

「如果妳以後還想到擎天廳看勞軍晚會的話，就乖乖拿一副送給我，」我含笑地提出警告，「不要以為妳乾爸爸是上校主任就了不起啦，坦白告訴妳，政五組晚會票照樣可以不給，到時妳連擎天廳的大門都進不去。不信妳可以去問問妳乾爸，看他有沒有膽量帶妳從前門進去。」

「要是我把肩章禮盒賣給你呢？」

「不但會給妳廿五排的好位置，說不定還會派車來接妳。」

「一言為定？」

「君無戲言。」

她興奮地彎下腰，從玻璃櫃裡取出一副肩章禮盒遞給我。

「開玩笑歸開玩笑，多少錢請開收據。」我正經地說：「我們可以報公帳。」

「免費送給你。」她大方地說。

「又不是我升官，」我伸手掏出錢，「待會兒被妳們老闆看到，不找妳算帳才怪。」

「你說我會揩油嗎？」她一本正經，「等一下我就會把自己的錢放進去。」

「怎麼能平白地讓妳送呢？」我說著，看了一下手中的鈔票，「多少錢快說，別浪費時間。」

「你是不是存心想耍賴，如果你不遵守剛才的諾言，大家就等著瞧！」她收起了笑容，堅持著說。

「看來妳比我還兇。」

而此刻，我卻有一點後悔和她開玩笑。要一張晚會票不成問題，派車來接她是我辦不到的事。

「好吧，既然要以條件交換，我就代表參謀官先謝謝妳。而且我也會轉告他，這副肩章是山外小美人送給他的，以後有勞軍晚會就請他派車來接妳。」

「休想！」她不屑地，「誰稀罕那些老頭子來接。」

「好，」我拍了一下手，「票我會為妳準備，到時請妳乾爹來接妳，如果嫌他老、就請他帶年輕的傳令兵來作陪。」我說後移動了腳步，「再見了，小美人！」

「以後再叫我小美人，你會死！」她含笑地指著我說。

「不叫妳小美人，難道要叫妳老美人？」我邊走邊笑著。

「叫大姐。」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叫大姐？」我停了一下腳步，重複她的語氣，消遣她說：「是不是叫妳小美人不過癮，要改叫大美人？別忘了妳乾爸爸稱呼我老弟，若論輩份妳應該叫我一聲叔叔才對。」

「想得美喲！」她嘟起了小嘴，白了我一眼。

我看看腕錶，的確沒有時間和她繼續閒聊下去，上車後，我禮貌地向她揮揮手，她笑了，笑得很燦爛、很愜意……

從此之後，我跟小美人更熟悉了，組裡若缺少什麼日常用品，很自然地，就會想到她，無形中就成為她們店裡的老主顧。寡居的女老闆，頗有幾分貴夫人的風韻，雖然淡妝，卻依然能看出她端莊婉約的姿態。經常在她店裡，也可以見到許多平日難得一見的高官。

4

杜上校雖然和我們組長同階，但他卻是後指部政戰部主任，彼此之間並無所謂長官與部屬，互動向來也並不密切。然而一旦見了面，還是快速地舉手向他敬禮問好，真正較熟的是政戰官，他經常到組裡來洽公。而在軍中，除了職務外講究的就是階級，上校乙階在金防部少說也有近百位，他們一向被視為「高級長官」。配掛的是可以直往擎天峰的職員證，到擎天廳觀賞勞軍晚會，可以不必持票直接從第一道門出入，坐在距離舞台較近的高級長官席位上觀賞。平常可以在一流剃頭師操剪的「高級長官理髮部」免費理髮，可以在營區浴室「單人浴池」免費沐浴。到「庵前特約茶室軍官部」買票時，可以在管理員辦公室品茶等候。這就是金防部幕僚單位高級長官享有的特權和好處。由此我們可以發現到，中校與上校一階之差，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難怪會有那麼多不學無術，靠奉迎拍馬求官的軍中敗類。

幾次接觸後，我發現杜上校雖然不苟言笑，但人很隨和。有一次我到經武營區收支組洽公，出來後竟然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