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
「從大陸撤退來到台灣好幾年了,不知怎麼的,我對那個地方始終沒有好印象。但對金門這塊土地和祂的人民,卻有一份無名的親切感。」
「或許是金門離大陸較近吧!」我轉頭看看他,突然大膽地問:「主任在老家成親了沒?」
「不談這個傷感的事。」他苦澀地笑笑,而後沉思了一會,「既然咱們是哥倆,以後對老哥哥說話就不必用『您』字。不想瞞你,老家有一個女人,她像極了小美人。」
我微微地點著頭,認同他把我當成兄弟。
「這或許是你欣賞小美人的最大主因吧?」我繼續說。
「我也不敢這麼說,只覺得她看起來蠻順眼的。」
「是你先認她做乾女兒,還是她先拜你為乾爹的?」
「談不上『認』和『拜』,而是有一次和副指揮官在她店裡瞎扯,副指揮官竟當眾起鬨要她做我的乾女兒。」他笑笑,「到現在為止,小美人連一聲乾爹也沒有叫過我。」
「可能認為您還年輕,不適合當她的乾爹吧。」我笑著,「副指揮官也真是的,當初為什麼不叫她做你的乾妹妹,而要她做你的乾女兒?如此一來,不就可以把距離拉近了嗎。你有沒有叫過她乾女兒?」
「我向來都叫她小美人。」
「這樣好了,找一天我請主任上館子吃鍋貼,就請小美人來做陪,大家一起聊聊。」
「如果你真能把她請出來,我請客。」他興奮地說:「我們現在就走!」
「好,」我站了起來,「我就陪老哥哥走一回、試試看。如果她去了,你請客;若不去,我請客。」
想不到我們隨興一談,卻縮短了階級上的距離,更談出深厚的革命情感。
車子抵達新市里,我請杜上校先到「妙意食堂」等我,逕自來到小美人的店裡。
臨近中午,街上行人稀疏,小美人獨自一人優閒優閒地坐在櫃檯裡,正翻閱一本舊畫報。我趁她不注意,高聲地叫了一聲:「小美人。」
她猛而地抬起頭,白了我一眼,「要嚇死人是不是,那麼大聲。」
「走,」我比了一個手勢,「去向老闆娘請假,我請妳吃鍋貼。」
「你這個小氣鬼,不知說過多少次要請我吃鍋貼,每次都黃牛。」她不屑地,「我看算了,還是吃老闆娘煮的陽春麵較實際。」
「今天絕不黃牛,」我比畫了一個發誓狀,「如果不請你吃的話我會死。」
「坦白告訴你,不是人人想請我、我都會去的喔。」
「這點我知道啦,小美人。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對不對?」我含笑地誇讚她。
「知道就好,別以為我是三八阿花。」
「我到妙意食堂等妳。」
「不,我們一起走。」
「走在一起,不大好意思吧。」我有點顧慮。
「膽小鬼!」她不屑地說。
「不是我膽小,而是我這個土包子和妳小美人走在一起不搭調。」我有點自卑。
「廢話!」她瞪了我一眼,「多少人想和我楊紅紅走在一起,還得看我高興不高興,只有你最怕死!」
我被說得啞口無言,一時不知怎麼來回答她才好。坦白說,和這種穿著新潮、妝扮時髦的女性走在一起,不知是我的光榮,還是會讓人譏諷?我的心裡充滿著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