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舞環頸雉
在金門有一種被稱為「美麗的錯誤」鳥類,就是環頸雉。不過對於這個稱號,筆者認為蠻不妥當的。一者,環頸雉流落至金門野外,並非牠們心甘情願的自由選擇。其次,成為金門的外來種生物,並且到處惹禍,搞得農夫相當不悅,這也只能怪當初把牠們引進的人。更何況環頸雉成為外來種,在這個世上這也不是頭一遭的事情,故不能以「錯誤」來稱呼牠們。
話說環頸雉這種鳥類,最早主要生活在中國大陸。隨著時空變遷,牠們慢慢的擴散至現在高麗、台灣等地,並且在各處形成特有亞種。而且在一八八一年時,隨著淘金熱,中國人老早就把環頸雉引進美國。經過百來年的增長,現在環頸雉在美國的數量高達卅萬隻。就跟許多移民者一樣,環頸雉就這融入美國自然社會中。可沒有哪個美國人會特意稱牠們為「外來種」或是「錯誤」之名,並且對牠們產生種族歧視。
而筆者想說明的是關於外來種的生物,或許對於原生物種的生存產生了威脅。但是不要忘了,這些物種本身並非自願的,選擇千里迢迢、遠渡重洋,跑來本地跟在地的原生物種湊熱鬧。但是由於媒體的大量報導,許多人對於外來物種採取了仇視的態度,其實這對牠們而言是極不公平的。或許為了保護本土原生物種的原因,而採取了適當的人為干擾來抑制外來物種。但是心態不應該採取殺戮的心情,畢竟牠們本身也是受害者。
關於在本島的環頸雉,根據鑑定的結果顯示牠們屬於「高麗種」的機率較高,而非台灣特有亞種。這個結果讓許多人鬆了一口氣,因為牠們如果不是屬於被列為保育類動物的台灣環頸雉,許多行政執行上就比較沒有太多的顧慮及爭議。但無論如何,牠們的共同源頭都是來自中國的環頸雉,學名稱為Phasianuscolchicus。在本島牠們是令農民頭痛的鳥種,但是卻又是賞鳥或喜歡大自然的人士最愛看到的鳥種。因為雄環頸雉羽色既鮮豔而且體型龐大,在野地上一眼就瞧得見。
大家印象中的環頸雉大都是雄的成鳥,體型約莫七、八十公分長。雄環頸雉的羽色非常漂亮,頭頂到頸部通常是帶有綠色光澤的深藍色,頸部有一環非常明顯的白色,所以才被稱為「環頸雉」。大紅色的臉部,就像一位氣得滿臉紅通的紳士。筆者稱牠們為紳士,這是因為牠們覓食的時候,總是一派悠哉的樣子。而牠們的身上大都是點綴著漂亮斑點的黃褐色,有時則夾雜著幾根鮮豔的鵝黃色羽毛。從尾部延伸出與身體約略等長的尾羽,黑色的斑紋就像裹著一圈圈黑色手環似的。至於雌的環頸雉和幼鳥,則都是枯草的顏色,身上的雜斑讓牠們可以和環境相溶,躲避天敵的獵殺。
根據調查,環頸雉屬於一夫多妻制。一隻雄的環頸頸雉領著三、四個妻妾,在一個特定區域據地為王。雄環頸雉像帝王般的在自己的地盤上逛著逛著,對其它入侵的雄環頸雉耀武揚威或是驅趕,而照顧幼鳥的工作則大多落在雌鳥的身上。筆者相信雄環頸雉確實不是一位負責的父親,因為好幾次筆者遇上牠們的時候,最早落荒而逃的總是雄鳥,而母鳥則不會棄子不顧,必定先安定集合所有的幼鳥才會潛入草叢中。筆者不是故意打擊男性,但是在大自然世界裡有許多例子確實都是這樣,水獺如此、白腹秧雞亦然,母親的角色遠比父親來得重要些。
但是或許老天爺給了雄環頸雉這般美麗的華服,就是要牠們在野地上表演精采的火焰之舞,以增添大自然的色彩、豐富這本無字天書。記得有二○○五年初春的某一天傍晚,筆者在瓊林水庫不遠處的廢耕農田上就目睹了這精采的一幕。從筆者身後傳來一陣像似摩托車發不起來的乾咳聲音,筆者心知這是雄環頸雉的鳴叫聲。於是筆者中斷了調查工作,潛入雜草間。果不其然一頭氣勢非凡的環頸雉大搖大擺的從樹叢裡昂首闊步走出來,就像皇帝預備欽點部隊的威風。牠往前走了幾步後突然煞車,似乎想起什麼事又轉身走回草叢中。一時間筆者以為牠發現筆者的存在,所以躲回草叢。正當筆者感覺有點鎩羽而歸的失落感時,沒想到牠老兄竟像個老師把學生找出教室個別談話般的模樣,領了另一隻雄環頸雉出來。好戲就要上場,筆者滿心期待這兩隻環頸雉會搞出什麼名堂。
當牠們來到農田旁的土路上,為首的環頸頸雉竟然坐下,將大大的肚皮貼在地上。接著另一隻也是相同模樣,和牠對坐著。這會是怎樣的情景,氣氛實在怪怪的。就在筆者滿心狐疑的摸不著頭緒時,這兩隻環頸雉突然一躍而起,在空中以腹部互相撞擊。這時筆者才恍然大悟,這兩隻神秘兮兮的大傢伙,原來是爭風吃醋,為愛大打出手。在長達一、二十分鐘的擂台賽中,雙方你來我往、追來趕去,從土路打到草叢,在草叢跳到農田上,令人目不暇給。不過仔細觀察,似乎彼此有事先規定不能使用利嘴啄傷對手,在這場競技中始終未見血水橫溢。與其說是擂台生死戰,不若說是荒野上的火焰之舞。每次想到牠們,先是文質彬彬、不動聲色的對坐,搞得莊嚴肅穆的氣氛,然後是臉紅脖子粗的像兩個大胖子進行相撲大賽,總會令人滿心歡喜。
環頸雉的繁殖就跟農家養雞一樣,繁殖力很強。於是在金門的鄉野裡大量繁殖。加上牠們葷素不忌,蟲子、蔬菜、米糧都可入腸,因此造成農民莫大的損失。但是牠們生性敏捷,想將牠們逮捕歸案還真不容易。生計、生活、生態,這三生如何平衡,可真考驗著眾人的智慧。這幾年關於外來種生物的議題持續發燒著,但追根究底原因還是人的因素大於這些無辜的生命。筆者相信如果牠們有選擇權,牠們不會選擇搭船或搭機,離開原先已經適應的棲地,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環境。牠們為了混一口飯吃,因而衝撞了原來的生態系統,卻淪為千夫所指的罪犯。而牠們也不會像人類會聚眾反抗或利用公器,訴諸法律等來與萬物之靈的人類相抗衡。這種情形是人類定下規則、人類犯了錯,但是這些物種概括所有罪狀。
不過,說實在現實社會中,人與人之間也常常出現這樣的狀態。想想許多為了維繫社會穩定的規則,並非普遍大眾所制定。大部分的人如你我,都是被動的接受了許多看似合理的謬誤。無論社會價值觀、政治、法律甚而宗教禮俗等,而這些規則似乎已經反噬了社會的基礎。大多數的人任勞任怨、辛苦了一輩子,但是生活並未因此獲得保障,生活的困難像似不斷加重的地心引力,你我的心情像接受地球重力的號召持續往無盡的深淵下沉。
在面對如此困難的生活,大自然是最好的良藥。活潑多樣的野地上,所有動物的表現都是單純而直接,這些行為沒有經過大腦皮質的九拐十八彎。它們的訊號很簡單,但是卻提供了人們快樂的成分。或許就如同心理學最新的研究結果,快樂感是某一系列的化學分子造成的。這一系列化學分子讓人感覺精神好,身體不疲憊。而要獲得這些化學分子並不困難,因為它們本來就存在我們的大腦中,只等著某一些視覺上的誘發就能發生作用。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藥引,她可以輕易的幫我們把快樂呼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