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
「等一下沾了一手乳汁、洗不乾淨可別怪我。」我提醒她說。
「我什麼時候怪過你?」她有點不服氣,「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本姑娘喜歡做、甘願受。」
「姑娘妳別神氣,回到家妳就知道苦了。」我再次地提醒她,也傳授她挖地瓜的方法,「現在已是地瓜採收的末期,可以連藤一起拔起來,大小地瓜都必須摘下,地瓜藤放一邊,空出來的地明年好種花生。」
她蹲下身,快速地猛拔猛摘,一點也不在乎雙手會沾上難洗的地瓜乳。或許,她尚未體驗出那種必須在石頭上慢磨細搓始能洗淨的苦滋味,一不小心,還會磨破皮。
挖好地瓜,我們推上歸途,一擔地瓜的確比一車牛糞土輕多了。
「妳累不累?」我關心地問:「走得動嗎?」
「你要揹我是不是?」她笑著問。
「我揹不動妳,」我把手推車停下,看看她說: 「妳坐上車,我來推妳。」
「等一下被你推下水溝,我不就一命嗚呼,」她雙眼凝視著我,「屆時沒人理睬,讓我在這裡成為孤魂野鬼,我是不甘心的。」
「人不會那麼快死啦,尤其像妳那麼漂亮的女孩,閻羅王絕對捨不得向妳招手。」我推動了一下車輪,開玩笑說:「妳放心好了,如果不幸,真的一命嗚呼,年年清明,我一定會以鮮花素果來祭拜妳的,絕不會讓妳成為孤魂野鬼。」
「一年才祭拜一次啊,」她白了我一眼,「真沒良心!」
「那妳說要拜幾次呢?」
「祭拜倒不必,田裡的地瓜、花生比素果還好吃,」她神秘地,「你就日日月月從早到晚陪伴在我身邊。」
「那我乾脆跟妳一起死算了。」
「你不怕小美人傷心?」
「傷心個鬼啦,傷心!」我有感而發地說:「時代不一樣了,有些年輕女人,丈夫屍骨未寒,就想跟人家跑,這種例子到處都有。如依小美人的美貌和活躍,她絕對禁不起人家的挑逗。」
「你似乎把女人都看透了、也看扁了。」
「妳林玲除外。」
「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看透妳,也沒看扁妳,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你還真會討人歡心,」她不屑地,「如果違心論說多了,小心閻羅王割掉你的舌頭。」
「果真如此的話,我不是要『無語問蒼天』了嗎?」
我們怡悅地談著、聊著,不知不覺已到了家,母親亦已準備好午飯。
我拿了毛巾、肥皂和臉盆,帶她來到井旁,當我打起一桶井水時,她興奮的神情簡直難以言喻,像小孩子戲水般猛拍那盆清澈的井水。然而,當她打上肥皂洗手時,卻怎麼搓、怎麼洗,都無法把沾在手中的地瓜乳洗掉。
我不動聲色地站在旁邊,看她猛力地搓著手,雖然滿手的肥皂泡沫,但一經清洗,手中依然是一小塊一小塊墨綠色的乳汁,而且還有點黏手。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打趣她說:「妳這樣洗、洗到明天還是洗不乾淨。」
她抬起頭,無奈地看看我。
「如果不怕痛、不怕手受傷,就在這塊石頭上輕輕搓磨,但不一定能全部洗淨。」